“你不是說金牌穩(wěn)了嗎？”



    “唉……”陶文昌指了指肩，“舊傷犯了,不想把自己逼那么緊，機會年年有得是。不過你又怎么了？”



    孔玉悻悻歸還銀牌,自己也說不上來怎么了。



    大學(xué)之前他的運動軌跡可說完美，要不是爸媽怕他進省隊吃苦,自己也該是那個級別的運動員了。可是上了大學(xué)境遇天翻地覆,不再是隊里最矚目的那個。



    有了勁敵，偏偏這個時候趕上瓶頸期。



    越著急,越急，越跳不好。



    “昌子，你有過瓶頸嗎？”孔玉問，眼神卻沒有移開獎牌。



    “有啊，每年都有，最嚴重的那次是……高二吧?！碧瘴牟谷?，“這個多正常，沒有瓶頸就不是人了。我高二那年，生氣哭過兩次?！?/br>


    孔玉瞪大了眼睛：“你？氣哭了？還兩次？”



    “可不嘛，你以為別人的瓶頸期就這么好過？”陶文昌感同身受，這玩意兒就是磨損耐力，可孔玉剛好心態(tài)脆，“你老實說，是不是太緊張了?！?/br>


    “也不是緊張……”孔玉很難形容那個感覺，“我現(xiàn)在一起跳就害怕，騰空之后腿怎么放都犯糊涂，使不出勁兒來，好像叫什么絆住了，束手束腳?！?/br>


    陶文昌拍他的肩膀：“對！就是這感覺，昌哥當(dāng)年也是不敢起跳，因為每次都失望?；鼗貕簵U，特別絕望。不管怎么逼自己練也沒用，咱們搞體育的，看的是真真正正的實力，跳不過去就跳不過去，你跳的不如別人遠，尺子就在沙坑一側(cè)擺著呢?！?/br>


    “那你當(dāng)年怎么過的？”



    “忍著唄，忍過一年，哥們兒直接起飛?！碧瘴牟龓洑獾厮λ⒑?，“你可以把瓶頸期當(dāng)成養(yǎng)精蓄銳，咱們在打怪升級，1級升30級當(dāng)然容易，幾個月就能飛躍?？涩F(xiàn)在你是89級升90級，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過去就好?！?/br>


    孔玉低下了頭。薛業(yè)已經(jīng)在預(yù)賽跳出16.50米的成績了，冠軍林景這回才16.65米?？勺约盒膽B(tài)一亂只能跳16.30米，差太遠了。



    可惡，論努力自己一點不輸，偏偏差在天賦上。



    “誒，我問你。”陶文昌怪八卦地攬住他，“比賽一直沒敢問，怕影響不好。究竟是誰告訴你……薛業(yè)的事？”



    “就是……聽他們說的。”孔玉并不后悔自己被慫恿，“我是奔著一個答案去的，想讓薛業(yè)當(dāng)著大家伙把事說清楚。結(jié)果他跑了，你們都怪上我了?！?/br>


    “我沒怪你啊?！碧瘴牟€是比較了解孔玉，他太蠢，每次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是薛業(yè)的事你相信嗎？”



    孔玉不自在地動動肩：“你說的是……哪件？”



    “當(dāng)然是興奮劑那件事啊?！碧瘴牟灿悬c不自在了，“反正我不信。你記得祝杰騙他吃抗嗜睡藥的時候他什么反應(yīng)吧，連野逼都敢打，嘖嘖，真他媽可怕，瘋起來連自己人都捶了。這事絕對有問題?！?/br>


    “那……”孔玉還想追問，當(dāng)事人推門而入，他不再多話，抄起自己的包往外走。



    “等下?！毖I(yè)伸臂將他攔住。



    “你想打架??？”孔玉有點怕他。



    “不打，我想解釋?！毖I(yè)說。經(jīng)過幾天的整理和調(diào)整，他不想再跑了。



    孔玉往后退步：“那你解釋吧，我聽著?！?/br>


    “好?！毖I(yè)再一次攥緊掌心，這么長的傷口肯定要留疤。留疤好，時刻提醒自己學(xué)會解釋?！澳懵犞?，我沒吃過藥?！?/br>


    陶文昌想給薛業(yè)比大拇指，行，解釋半天還是這一句話。



    “真相是我被冤了，教練叫馬晉鵬?！毖I(yè)看著地面，“初三寒假我被體校推薦打省隊，進了封閉式的訓(xùn)練營。馬晉鵬伙同一個女隊醫(yī)對我耍流氓，猥褻我。”



    “什么！”陶文昌從上鋪跳下來，眼神發(fā)直，“這事是……真的？”



    他始終沒敢信。哪怕隱隱約約察覺到了薛業(yè)的不對勁，可親耳聽就是另一種感受。



    猥褻，這他媽還是人干的事嗎？



    “真的。”祝杰替他說，“那年薛業(yè)嚇壞了，要把事情鬧大。結(jié)果他們使了個簡單的陰招，在薛業(yè)的血樣尿樣里動手腳。別跟我說不可能，我聽過的冤假錯案不在少數(shù)。”



    孔玉慢慢理出了眉目：“什么叫……動手腳？”



    “這幾年我經(jīng)常回憶，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被打了針?！毖I(yè)任薄薄的劉海掃著眉頭，“外源性促紅素必須肌rou注射，要扎進肌rou里，我不可能沒知覺。杰哥說我是被用了類似Ritalin的藥物，這種藥是治療多動癥的，能大幅度提高專注度和穩(wěn)定性，除非用專業(yè)的試劑否則查不出來?！?/br>


    “Ritalin？”孔玉從沒聽過。



    可是陶文昌已經(jīng)明白了。“他們用一個查不出來的藥，讓你信了自己的血和尿有問題，迫于無奈只好認下來？cao，太陰了吧……再挑個必須打針的興奮劑讓你沒話說。”



    “嗯?！毖I(yè)有時候佩服陶文昌的分析能力，“杰哥家里有關(guān)系，已經(jīng)查到馬晉鵬這幾年的被舉報記錄，杰哥幫我，這幾天一直在聯(lián)系那些家長，已經(jīng)選了代表出來。我們準備……再試一次?！?/br>


    “可是……你們真有把握？”光是隨便聽聽陶文昌已經(jīng)忍不下去，也就是薛業(yè)一根筋要走體育這條路，換成別人，興許已經(jīng)放棄。



    薛業(yè)下定了決心：“沒把握也得試。我是被誣陷的，我要打比賽?！?/br>


    “Ritalin……”孔玉看向了窗外。



    試一試說起來容易，等杰哥收集好舉報信息已經(jīng)進入了4月份。天氣回暖，光線打在薛業(yè)的短袖T恤上，烤得脖子熱乎乎的，是暖絨的春意。



    真好，春天到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例如學(xué)校并沒有追究他賽中毀壞公共財物，沒有停賽處分，只是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口頭警告。聽陶文昌說，是唐譽和白洋在力挽狂瀾，一起保住了三級跳項目的兩名主力。



    只是之前的事被傳開了，每一次訓(xùn)練只有孫健肯過來。薛業(yè)無所謂，他又不交朋友。



    “男神你去哪兒?。俊睂O健仍舊傻呵呵地跟著，其實是裝傻。每個人都罵他笨，別逗了，學(xué)生會主席的親弟弟怎么可能笨，吃興奮劑的事，但凡了解薛業(yè)的為人都不會相信。



    男神不解釋，他就當(dāng)沒聽過，避免尷尬。



    “去找杰哥?！毖I(yè)多了個跟班，“你把包給我。”



    “我給你拎著啊?！睂O健跟著他一起走，“男神你的腰怎么樣了？”



    薛業(yè)訓(xùn)練完畢，摘掉濕透的護腰，胸肌下方仍舊是一圈紅線。“好多了，你快把包給我吧，你哥看見又瞪我。”



    “我哥瞪人是習(xí)慣，他誰都瞪，不厲害怎么做學(xué)生會主席干部啊?！睂O健這樣說，還是把包還了回去。不是怕孫康，是怕祝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