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因?yàn)椴涣?xí)慣城市生活,她最終又搬回去了。



    每次逢年過節(jié)他才回老家一趟，距離上一次見外婆，已經(jīng)快有半年多了。



    徐勉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聽她說是前段時(shí)間在門口摔了一跤,從此就沒起來過。”父親聲音里含著悲痛，他垂著眼睛，一只手揉著太陽xue，“都快八十的人了，連個(gè)電話都不打過來，還以為自己年輕呢。”



    徐勉垂在身側(cè)的手握成拳頭,牙關(guān)緊咬。



    他很清楚為什么，因?yàn)橥馄胚@人從來都不為自己考慮，倒是對別人照顧得細(xì)致入微。



    她肯定覺得自己這是小毛病，沒必要去打擾那么忙碌的女兒女婿。



    “今天在家里昏過去了，還是鄰居把她送到醫(yī)院的?！备赣H搖頭嘆氣，“兩個(gè)小時(shí)前才聯(lián)系到我們，人已經(jīng)……快不行了?！?/br>


    徐勉低著頭，努力閉眼，把眼淚含回眼眶里。



    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摸到了他發(fā)抖的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手背，然后包裹住了。



    徐勉偏過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樣子。



    “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們回去了。”父親拍了拍努力壓抑自己的母親。



    徐勉抬起頭來，雙眼紅得可怕：“你去哪？”



    “去老家?！备赣H說，“把后事處理一下?！?/br>


    “我也要去。”徐勉搶著說。



    “太晚了，怕你身體受不住?！备赣H嘆了口氣，摟著母親起身，“明天再說吧，明天我過來接你?！?/br>


    徐勉還想說什么，蕭楊晃了晃他的手，示意他聽話。



    聽到關(guān)門聲，徐勉才猛地抱住蕭楊。



    蕭楊用力地抱緊他，耐心地一遍又一遍用手撫摸他的脊背。



    他肩膀處的衣服很快濕透了。



    整個(gè)晚上，徐勉是累得睡過去的。



    哭累的。



    在某些方面，徐勉其實(shí)是個(gè)挺感性的人，外婆經(jīng)常說他要像個(gè)男子漢一樣，不能輕易掉眼淚。



    在外婆面前哭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倒是在蕭楊面前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從初中到高中，這么長的一段時(shí)間內(nèi)，徐勉一直把外婆當(dāng)做活著的信仰。



    因?yàn)橛辛送馄?，所以他不敢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他不想讓外婆體驗(yàn)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苦。



    如今，外婆卻離他而去了。



    徐勉從小跟外婆一起長大，很長的時(shí)間里他都以為這世上只有外婆一個(gè)親人，對他來說，外婆就是他的一切。



    消息來得太突然，他后悔自己都沒有好好地把外婆送走。



    蕭楊抱著他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五點(diǎn)鐘，徐勉就醒了。



    徐勉在床邊穿衣服，蕭楊睜開眼睛，有些迷糊地問：“幾點(diǎn)了現(xiàn)在？”



    “五點(diǎn)?！毙烀惚持麤]轉(zhuǎn)過身。



    昨晚徐勉哭到幾點(diǎn)，蕭楊也陪著他沒睡，一晚上幾乎就睡了兩個(gè)小時(shí)。



    蕭楊很快清醒過來，掀開被子，從床邊拿衣服：“我陪你去?！?/br>


    “不用。”徐勉低聲說。



    蕭楊看著他倔強(qiáng)的背影，輕聲說：“我想陪你去?！?/br>


    徐勉穿衣服的的動作停頓了一秒，然后偏過頭來，看著他，說：“對不起，蕭楊。”



    蕭楊愣住了。



    徐勉垂下眼：“明明昨天是你生日，還沒有開開心心地陪你過完?！?/br>


    “說什么傻話呢?！笔挆钌焓置箢i，“我昨天真的很開心?！?/br>


    徐勉欲言又止。



    “你不用陪我去?！毙烀阕詈筇鹧?，看著他說，“你去學(xué)校，我可以請假，你不行。”



    蕭楊認(rèn)真地看著他，輕聲問：“真的不用？”



    “不用。”徐勉深吸一口氣，說，“我早上醒過來想了很久，我不想你因?yàn)槲也婚_心，我也是快要成年的人了，我也可以處理好這些事。你給我?guī)滋鞎r(shí)間，這幾天我會調(diào)整好我的情緒再來見你。”



    蕭楊心尖像是被什么掐了一下，疼得令他難以呼吸。



    他勾了勾嘴角，額頭跟他靠了一下：“好，我等你?！?/br>


    徐勉側(cè)過身抱住他，把腦袋埋在他頸側(cè)，輕聲說：“謝謝你昨天陪我，我知道的……”



    蕭楊輕笑了一聲：“知道什么？”



    徐勉抓住他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你昨天哭了。”



    蕭楊沒說話。



    昨晚徐勉埋在被窩里悶聲哭，蕭楊從身后抱住了他。



    他在蕭楊面前一向控制不住自己，但又不想太狼狽，于是用力咬著被子，讓自己聲音不那么難聽。



    蕭楊額頭靠在他背上，很久以后，徐勉感覺到自己睡衣背后也濕了一片。



    徐勉認(rèn)識蕭楊這么久，在他臉上最常見到的就是笑容，連面無表情都極少出現(xiàn)。



    但這樣的人卻因?yàn)樽约嚎蘖恕?/br>


    “我心疼你?！笔挆钶p輕嘆了口氣，“你那樣子……我特別難受。”



    “你別說了?！毙烀阒挥X得心臟一陣鈍痛，他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我剛給我爸發(fā)了消息，他馬上來接我?！?/br>


    蕭楊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收拾好東西了嗎？”



    “你別管我，繼續(xù)睡會兒吧?！毙烀惆阉丛诖采希安挥脫?dān)心我，我不會有事?！?/br>


    “嗯?！笔挆畛α诵?。



    很快，徐勉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出門了。



    蕭楊這時(shí)候其實(shí)沒心思睡覺，但奈何昨晚睡得實(shí)在太少了，一沾到枕頭，他很快睡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過了九點(diǎn)。



    他趕到教室的時(shí)候，第二節(jié)課還沒下課，他從后門進(jìn)來，坐到座位上。



    這節(jié)課是自由復(fù)習(xí)，老師在講臺上看書，一點(diǎn)沒注意到這邊。



    手機(jī)剛從兜里拿出來，張開基發(fā)過來一條消息。



    -咋回事?。縼磉@么晚？昨晚挺嗨吧？



    蕭楊跟他解釋了徐勉家的事，那邊張開基立馬貓著腰從過道上走過來，拍了蕭楊一巴掌：“上廁所去！”



    蕭楊從座位上站起來，跟著他從教室后門出去了。



    范文遠(yuǎn)已經(jīng)在廁所等著了，一見他來，表情嚴(yán)肅地問：“他人呢？”



    “回他老家了?！笔挆钗⑽欀?。



    張開基嘖了一聲，跺了跺腳：“哭了半夜……不行不行，想想我就心疼這小可憐兒?！?/br>


    范文遠(yuǎn)問：“你不跟他一塊兒去？”



    “說了，不讓?！笔挆羁嘈α艘幌拢罢f是要自己處理?！?/br>


    “他跟他爸媽在一塊兒應(yīng)該也沒事?！睆堥_基說，“就是估計(jì)難受了也在自己心里憋著不跟任何人說呢?！?/br>


    蕭楊低著頭沒說話。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范文遠(yuǎn)問。



    “能怎么辦?！笔挆钔铝丝跉猓暗人貋??！?/br>


    “他說讓你等你就等？”張開基急了，“他要是十天半個(gè)月不回來呢？”



    蕭楊雙眸一顫。



    范文遠(yuǎn)用手肘戳了張開基一下，示意他別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