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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所謂僧,便是拋卻了曾經(jīng),離開了紅塵,忘卻了過去,在回憶左邊,與之再不相交的人。可是緣塵想要忘記,司馬默卻不讓。他從病榻上跳起來,死死地攥住緣塵的衣襟,眼中恨意如火灼人,好似要將眼前這人剝皮去骨一般,狠聲道:“崔宮商,你以為你逃得掉嗎!”緣塵又往后一步:“司馬施主,你的身體現(xiàn)在不可動氣。而且,貧僧法號緣塵。”司馬默狠狠地瞪著他,那么恨,眼神卻也那么悲涼:“崔宮商,你斷去三千煩惱絲,便以為當(dāng)真能逃開一切?你若放下,又何須躲在佛寺間?!你可知我有多恨你?”緣塵抬眼,眼神幽深而平靜,好似大雄寶殿上的佛,慈悲而疏離:“司馬施主,貧僧緣塵?!彼种貜?fù)了一遍。司馬默冷峻的眉眼驟然碎裂,好似有什么就要洶涌而出,他死死掐著緣塵的脖子,凄厲道:“你知道我恨你什么嗎?”“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娶了一個(gè)愛著你的女人!”司馬默眼中除了恨,還有絕望。緣塵呆立很久,方才苦笑道:“司馬施主,貧僧已是佛門子弟,情愛之事,與貧僧無關(guān)了?!彼抉R默頹然地松開手,癱坐在床榻上,他冷峻的眉眼那樣英俊,看得出來武功也十分高強(qiáng),他分明正值盛年,此時(shí)卻好似一潭死水。他已經(jīng)老了。在心中,默然獨(dú)坐,一寸一寸,腐朽地老去。縱然他看上去,似乎仍在鮮衣怒馬,為一笑擲千金的年歲。“施主節(jié)哀,人生之愛恨,不過如流水上落花,何必為此,遮參悟之心?”緣塵的聲音還是那樣穩(wěn),那樣平。司馬默慘笑,卻靜靜垂眸,不再回話。緣塵道了一聲告辭,便轉(zhuǎn)身而去,只留屋中人,已可見的速度,老朽而去。山水有清音,年華似水流。桃花艷,桃花香,桃花美,桃花靜。謝紫跟著聞青,亦步亦趨的樣子十分好笑,想他京城堂堂“紫衣郎”,美名在外,竟然也有想要打理一個(gè)人,那人卻連好臉色都不給的時(shí)候。想到這,謝紫不禁有幾分郁悶,摸了摸鼻子,又纏了上去。“聞青,你不覺得我們兩個(gè)名字很像嗎?”謝紫問道。聞青聽他真么一說,也覺得二人的名字委實(shí)是有幾分相像的:“那又怎樣?”“這便叫有緣?!敝x紫笑得暖暖的。聞青淺笑,十分秀麗風(fēng)雅,卻是十二分的無情疏離:“天下以顏色為名人奇多,難道謝兄與那些人都有緣嗎?”謝紫卻是厚臉的:“我與他們未曾遇見,所以縱使名字相似,也不會是有緣。但我二人卻遇見了,這便是緣分?!?/br>青天艷陽下,謝紫笑容明艷,眉眼濃麗,看的竟讓人晃神。聞青怔愣半晌,眼中冷意雖然消退,卻多出幾分慘烈和凄清:“謝紫,我,不信緣分的。”他眼眸微微低垂,蒼白的面孔,柔順的黑發(fā),一身天下間風(fēng)雅無雙的青衫,卻是如此的寂寞入骨,如斯的哀涼。謝紫無端覺得心中一痛。在杭州城的酒肆里,他撐著錦鯉傘,停在那酒肆前,是因?yàn)?,他知道聞青在里面?/br>他挑開簾子入內(nèi),是因?yàn)?,他想看一看,這個(gè)聞青究竟是何模樣。他想要接近他,想要幫他,想要看他真正快意地笑那么一次。是因?yàn)椋?/br>是因?yàn)?,什么呢?/br>后來謝紫才明白,自己竟然愛上了一個(gè)從未看過他臉的人。作者有話要說: 開學(xué)了,可能會變成周更☆、美人如花一日,緣塵對佛誦經(jīng),卻想起了一些,本該隨落花而去的事情。多年前,江湖上有一個(gè)少年劍客,叫做崔宮商。這崔宮商非但天賦極高,武藝高強(qiáng),而且一身白衣,識音律,通詩文,面若冠玉,目如點(diǎn)漆,一時(shí)間,江湖上風(fēng)頭無兩。若是英雄,愿與他縱馬狂歌,若是美人,愿為他折腰牽腸。如此一人,該當(dāng)意興風(fēng)發(fā)奪高陽,讓江湖兒郎失色五十年。而這崔宮商,卻拜倒在美人花弱衣的石榴裙下。花弱衣,比弱不勝衣還要弱不勝衣,比弱風(fēng)扶柳更加弱風(fēng)扶柳。這樣的美人,蹙眉三分似秋水晚照,一眼便傾倒半壁江山。她愛穿青色羅裳,素色絲帛勾勒出纖腰一抹,娉娉裊裊,婉轉(zhuǎn)風(fēng)致。崔宮商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在花弱衣面前,卻說不出半句話,紅著臉,支支吾吾。花弱衣是嬌養(yǎng)的閨閣女兒,坐在簾后,看簾外人,正是那江湖上人人贊嘆的少年郎,自然動了心思。本就是英雄美人兩相歡,君有情,妾有意,兩相歡喜。每一回,崔宮商闖蕩江湖與她告別,花弱衣都會佇立在高樓上,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目送著。可有有誰還記得,那年她癡癡凝望的目光下,藏著一個(gè)男人黯然的心。那個(gè)人就是司馬默。司馬默何嘗不也是萬千深閨夢里人?只是偏偏,偏偏多出個(gè)崔宮商。于是在花弱衣眼里,便樣樣不及他。但是他也不是什么卑鄙小人,硬要拆散一對鴛鴦,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后來花弱衣和崔宮商定了親,成了婚,本是蜜里調(diào)油,舉案齊眉,誰知短短幾個(gè)月,一切都變了。崔宮商十三年前隨白道中人討伐鈞天魔教,回來時(shí),卻瘋瘋癲癲,口中念著什么是非因果,又昏迷了三四個(gè)月。待他醒來后,便離開了花弱衣,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而花弱衣身為美人,卻一朝被棄,心中苦楚難以言說,遭人恥笑,淪為笑柄。于是司馬默娶了她,他只是想告訴天下人,花弱衣仍然是當(dāng)年那個(gè)一笑傾國的美人,也仍然會有人,不惜一切也要娶她。他本不求她答應(yīng),誰知花弱衣滿心憤恨不甘,一腔幽怨,像賭氣一樣,答應(yīng)了他。誰知此后,便是兩相怨恨兩相負(fù),萬劫不復(fù)。花弱衣沖動之下嫁給司馬默,可她根本對他毫無情誼,日后便是終日以淚洗面,痛苦不堪。而司馬默見她整日念念不忘崔宮商,也知道她根本沒忘了那個(gè)人,心中悲涼自然絕望。就這樣,幾乎是互相折磨著生活了九年,花弱衣在淚水與悲痛中,帶著對崔宮商最后一絲念想,香消玉殞了。而司馬默,從此黯然離開故鄉(xiāng),在江湖上終日拼殺,漂泊流離,直至重傷,念及自己怕是逃不過一死,怎么也要找到那崔宮商,問他究竟何意!于是他來了佛覺寺,見到了剃發(fā)為僧,無喜無怒的緣塵。卻再不是當(dāng)年的崔宮商了。忽然,司馬默難以說清心中,那恨意之中,多出的一分愕然,多出的一分惋惜,多出的一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