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卻又在一瞬間放出極盡瘋魔的——甚至于刺眼的光。

    “現(xiàn)在你可以拍攝我的特寫了，導(dǎo)演。”她以一種誘人的口吻說。

    導(dǎo)演來不及說話。

    他在忙著變焦。

    猶如一部洪尚秀的電影那樣, 鏡頭從全景突然推拉到近景。

    拿玫得到了特寫。景框里只剩下她的臉。

    導(dǎo)演以前所未有的狂熱眼神望著鏡頭, 一邊喃喃道：“, 演得好啊。”

    他激動壞了。

    萬祺卻察覺到這畫面的不同尋常。

    她望著陌生的拿玫，忍不住說：“這不太對勁吧。拿玫平時(shí)不是這樣的啊?！?/br>
    然而拿玫是如此旁若無人。

    她入戲了。

    不, 更準(zhǔn)確說，她陷入了瘋魔, 只知道要對著鏡頭表演下去。

    萬祺漸漸明白過來。

    她手舞足蹈地對著導(dǎo)演喊了起來：“不對！這不對！你快喊卡！”

    導(dǎo)演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 只是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不要在片場喧嘩?！?/br>
    他依然盯著監(jiān)視器。

    他的目光中充滿了驚艷。

    制片人一把捉住了萬祺的手, 將她用力往門外推。

    “噓?！彼f, “聽導(dǎo)演的話?！?/br>
    萬祺拼命地掙脫, 張嘴還想要說些什么。

    制片人卻低下頭, 湊近她耳邊，小聲說：“你幫不了她。她是被選中的人。這場戲是她的。”

    他的聲音像是淬了毒，充滿了奇怪的惡意。

    萬祺被兩只鋼鐵手臂捏住了，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她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力量對比。

    “砰——”

    一聲巨響。

    她被關(guān)在門外。

    她只覺得萬念俱灰。

    但突然間，萬祺聽到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她回過頭去。

    英俊的男主角站在她身后。不知為何，她始終覺得他有些眼熟。

    “發(fā)生什么了嗎？”他輕聲問道。

    *

    拿玫依然在旁若無人地念著獨(dú)白。

    她像一座活過來的雕塑般，緩慢地舞動著四肢。

    這間暗紅色的房間變成了她光芒萬丈的舞臺。

    但這畫面亦有種難以形容的恐懼和顛倒感。

    那來源于拿玫恍如妖魔的眼神。

    和她既生動又僵硬的面容。

    生與死同時(shí)寫在這張臉上。

    ——或許唯一的違和之處是她的嘴唇。

    蒼白的唇，與這張濃妝艷抹的臉實(shí)在是很不相符。

    于是拿玫輕輕抬起手，咬破了手指。

    她慢慢地將血往嘴唇上抹。鮮紅的液體在她的唇上被涂滿，仿佛是要完成一幅畫卷。

    制片人望著她。

    他知道她快撐不住了。

    他近乎于愉悅地看著面前的景象：

    這是一場大師級的表演。

    拿玫猶如一位光芒四射的女明星，展現(xiàn)出了全然不同的美感。

    但這愉悅之中又有一絲失望。她很美，她很特別。但是她也不過如此。

    他并沒有注意到，拿玫的眼神里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像是人形要從石膏里掙脫出來。

    就在下唇即將被涂滿的一瞬間，拿玫的手指定住了。

    像是某個(gè)封印被打開，那張死氣沉沉的臉又活了過來。

    拿玫：“呸呸呸！”

    “請適可而止。”她說，“我的嘴唇只涂ysl?！?/br>
    接著拿玫就狠狠地伸出手去，抹掉了唇上的血。

    一抹爛番茄紅在唇邊暈染開來。

    妝容被毀了。

    但這也有種難以形容的糜爛的美感。

    被咬破的手指在隱隱作痛。

    她看了看手上的傷口：“有創(chuàng)口貼嗎？”

    沒人說話。

    屋子里的人早就被制片人都趕走了。這里只剩下他和導(dǎo)演，兩人的目光都是如出一轍的狂熱。

    在低頭凝視傷口的一瞬間，拿玫恍神了。她鬼使神差地低下頭。

    嘴唇微顫。

    輕輕吸吮了傷口上的血。

    拿玫的眼神又變了。

    黑而沉的目光，像是要拖拽著她的靈魂，一直跌落到地獄里去。

    她轉(zhuǎn)過身來。

    她微微駝背，猶如一支關(guān)節(jié)僵硬的提線木偶，在工作室的桌上巡視了一番。

    然后握住了一支筆。

    她開始抽搐了起來。

    纖細(xì)的手劇烈地顫抖著，慢慢自虛空中抬起來。那只手cao縱著這支筆，一直要往拿玫的眼珠里戳。

    筆尖離她的眼睛越來越近。

    制片人站在旁邊。

    他既愉悅又遺憾。他的內(nèi)心有一絲猶豫：或許她不必死在這里。

    但他的手指動了動，終于還是沒有走上前。毀滅的欲望壓過了一切。沒有什么比見證美的死去更加美麗。

    ——筆尖越來越近。

    尖銳的筆尖與拿玫的瞳孔不過分毫之差。

    她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每一寸挪動，都像是耗費(fèi)了她的全身力氣。

    ——越來越近。

    尖銳的筆鋒卻停了下來。

    制片人詫異地?fù)P眉，目光中閃過一絲暗光。

    接著他看到這支筆在拿玫手中轉(zhuǎn)了個(gè)圈。

    對準(zhǔn)了墻上巨大的海報(bào)——

    拿玫在海報(bào)女主角的眉心上點(diǎn)了一個(gè)碩大的點(diǎn)。

    一筆下去，這張美艷的臉頓時(shí)變了個(gè)味。

    變得……

    謎之慈祥。

    “給你點(diǎn)個(gè)觀音痣，希望你下輩子做個(gè)好人。”拿玫幽幽地說。

    制片人：“？”

    導(dǎo)演：“？”

    這還只是個(gè)開始。

    接下來，拿玫又惡狠狠地在女主角的眼睛上畫了兩個(gè)惡俗的、無比夸張的全包眼線。

    ——美女秒變木乃伊。

    然后在女主角的嘴唇上畫了個(gè)兩撇胡子。

    ——木乃伊又變成了猥瑣男。

    拿玫：“？你想戳我眼睛，我讓你毀容?！?/br>
    制片人：“？？？”

    接著他就看到拿玫轉(zhuǎn)過頭來，十分真誠地握著筆問他：“還有什么好想法嗎？”

    她的樣子看起來依然很嚇人。

    她的臉上浮動著一層詭異的霧氣，這讓她的五官都變得模糊不清。

    她也依然微微駝著背。

    像是有什么東西還依附在她的身后，將她牢牢地壓制住。

    制片人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笑出了聲，笑得直不起腰。

    “你怎么還沒死？”他邊笑邊說。

    拿玫：“？我為什么要死？”

    制片人直起了腰，以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她。

    “——這是一個(gè)必死局。你為什么還沒死？”他輕聲說。

    他的字一個(gè)個(gè)地蹦出來。

    這聲音仿佛再次喚醒了什么。

    隨著他的話語，她的身體也仿佛在漸漸下沉，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拖拽進(jìn)地獄。

    如同被打了麻醉劑，那熟悉的、麻木而僵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