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不知什么時候跟了過來，抱著手臂靠著墻安靜地看著他。季輕夏望著莊俊臣黑沉的眼睛，已經(jīng)知道這是什么房間了。

莊俊臣走過來，徑自掏出鑰匙□□孔里，他的手握在門把上，停頓了一下，往下一壓。門開了，季輕夏跟了上去。

里面也幾乎空了，但可以看出裝修比外邊的畫室更精細(xì)一些，而且地上也不是地板磚了而是鋪了復(fù)合地板。莊俊臣立在門邊就不往前走了，他一只手摁在墻上，目光不知道漂在哪里。季輕夏走到窗邊，透過玻璃可以看見后街的平整的草坪和低矮的灌木。

“這里原來掛了什么?。俊奔据p夏看見旁邊墻上有個很大的畫框的痕跡。

“圣母的油畫?！鼻f俊臣順著季輕夏的手指望過去，“我爸很喜歡收集圣母像?！?/br>
季輕夏走到那面墻下面，發(fā)現(xiàn)角落里還立著什么，用絨布蓋著。他掀開布，是一只老式的留聲機(jī)。“哇哦，”季輕夏有些驚訝地贊嘆了一聲，“果真是藝術(shù)家的情調(diào)?！?/br>
季輕夏忽然想起，莊俊臣就是在這里，和那個年輕的畫家私會。他們是不是就在那幅圣母像下面擁抱和接吻，甚至肌膚相親。年輕的莊俊臣，柔軟纖細(xì)的身體，落在另一個男人的臂彎里。

“你又在發(fā)什么呆，走了，也沒什么好看的?！鼻f俊臣的手忽然摁到季輕夏脖子后面，打斷了季輕夏的出神。

“我找找有沒有留下唱片。”季輕夏蓄起笑容，彎腰往留聲機(jī)旁邊的柜子里看。

“等等啊……”季輕夏蹲下去，從柜子后頭的縫隙里抽出一塊厚板子。他把板子立正，撣了撣上頭的灰塵，發(fā)現(xiàn)居然是一幅肖像畫。上面的女人留著一頭長發(fā)，挽在胸前，穿著荷葉袖的襯衣和深色的長裙，倚在矮桌上看書。她撐著下巴微微側(cè)過頭來微笑，嫻靜端好。非常寫實(shí)風(fēng)格的油畫，還沒有完成，下半身的細(xì)節(jié)和光影都處理了一半。

“……你mama？”季輕夏愣了一下。

看到莊俊臣要蹲下來，季輕夏趕緊捧著畫板站起來遞到莊俊臣跟前。莊俊臣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緒，他盯著那畫半晌，忽然淡淡道，“沒有畫完?！鼻f俊臣離家的時候年少氣盛，沒有帶走一件可以讓他回憶那個家庭的東西，如今再見到母親的畫像，竟覺得有些陌生，仿佛跟自己記憶里有了莫名的偏差。他父親給他母親畫像，總習(xí)慣最先把面部的細(xì)節(jié)全部完成，他刻畫的母親的表情，總是精準(zhǔn)而生動的。年少時莊俊臣不覺得，現(xiàn)在看來，畫像上母親那雙眼里的神采，八分是添了執(zhí)筆人的情意在其中。

“足夠好了，”季輕夏輕聲道，“給它裱個框吧?！?/br>
莊俊臣看向他，沒有說話。

季輕夏把畫放下來，面對面靠近莊俊臣，“有時候我真在想，我怎么就沒早出生幾年?！彼砹堪胃吡撕枚啵N面時比莊俊臣還高了半個頭。

莊俊臣微微笑了笑，調(diào)笑的話還說出口，卻發(fā)現(xiàn)季輕夏的手搭到了他腰間。季輕夏的表情很認(rèn)真，“我想最先遇到你，比馮喻早，比那個畫家也早。”

莊俊臣下意識地避開了季輕夏湊上來的唇。這里是他父親的畫室，也是所有矛盾糾纏爆發(fā)的地方，兩段被藏在陰暗處的戀情，背叛，爭吵和拋棄，簡直諷刺得如同一場戲劇。莊俊臣在這里吻過另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刻骨銘心。即便已經(jīng)物是人非，那些回憶太重，莊俊臣一瞬間有種場景重疊的錯覺，仿佛下一刻會有人破門而入，然后他就失去了那個在對面親吻他的人。

季輕夏注意到莊俊臣細(xì)微的動作，但他沒有放開他。季輕夏的手指在莊俊臣腰間摩挲，可以感覺到隆起的腹部延伸出來的曲線，季輕夏攫住莊俊臣的視線，“看著我?！彼崧暤溃缓舐刭N上莊俊臣的唇。

莊俊臣輕輕壓低一點(diǎn)眼簾，感受季輕夏唇舌的動作。他已經(jīng)可以體會到季輕夏沒有說出口的下一句話了，“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莊俊臣忽然有些感激和欣慰，雖然晚了這么些年，但他總歸還是和季輕夏相遇了。他仿佛還是站在那幅圣母像下面，只不過這個親吻安寧而平靜，他面前的這個人，那么定定的站著，好像在表明他永遠(yuǎn)都不會離開。莊俊臣反抱住季輕夏，合上了微熱的眼睛。

兩天后，那幅肖像畫被莊俊臣裱了個暗銅色的浮雕畫框，掛在了二樓客廳里。

作者有話要說：

☆、第57章

星期天早上的曼格爾稍顯安靜，西樓頂層的音樂教室里校樂隊(duì)正在集體訓(xùn)練。季輕夏他們作為新鮮部員，分了小組輪休。季輕夏坐在天臺地磚上，旁邊站著肩膀上架著小提琴的Andy。莊俊臣的情況漸漸穩(wěn)定了，季輕夏前幾天搬回的宿舍。那晚季輕夏放下背包的時候，Andy上來輕輕擁抱了他一下，然后笑道，“Areweok？”季輕夏有點(diǎn)感激Andy的讓步，他知道放棄自己強(qiáng)烈追求的東西是怎樣的感覺，但他慶幸他沒有失去一個朋友。

“按這里，然后下壓?！奔据p夏拿起腳邊自己的琴，給Andy示范了一下。Andy是真正的小提琴初學(xué)者，季輕夏不得不給他點(diǎn)額外指導(dǎo)。Andy看了他的動作扁扁嘴，“我就是這么干的?！奔据p夏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到他身后手把手地再來了一遍。

Andy背上有些緊繃，季輕夏的呼吸噴在他耳后，讓他有種想要接觸更多的欲望，他只要往后輕輕一靠，就能碰到季輕夏的胸膛了。Andy深吸了一口氣，相反地往前走了一步?！班牛俊奔据p夏有些奇怪。

“不是，你讓我挺出戲的。”Andy轉(zhuǎn)過身來，來回摸著自己的下巴笑嘻嘻道。

季輕夏蓄起了薄薄的一層胡須，才留了不久，所以看上去有些違和。一開始Andy是以為他沒記得刮，沒想到他居然刻意留起來了。

“一邊去！”季輕夏佯怒地拍打了一下他后背，好多人都拿這給他開玩笑，但季輕夏心意已決，他要從外表上成為一個成熟的男子漢。

“哎等會，你覺得架子可以這么安么？”季輕夏忽然摸摸后腦勺，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圖紙。

Andy湊過去看了看，皺眉沉思狀，“這是游戲房？你做這個干嗎？”

“嘿嘿，”季輕夏伸出兩根手指摩挲著自己下巴的胡茬，神情得意道，“給我兒子啊。”

Andy退開一步，用一種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莊俊臣處理完安穎發(fā)過來的郵件，掃了客廳一圈，捏了張報紙下樓。

畫室的門大開著，過道上鋪著帆布。季輕夏背對著大門，正在哼著小調(diào)刷墻。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和籃球短褲，赤著腳。沒有空調(diào)，空氣有些悶熱，季輕夏背上已經(jīng)濕了一大塊。

莊俊臣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