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

    他身形清瘦，蒼白的面容總是帶著淡淡病氣，眉眼里的矜傲卻半點(diǎn)不損。裴沐過去總是覺得他柔弱，現(xiàn)在……

    現(xiàn)在，她還是覺得哥哥很柔弱。這么風(fēng)一吹就倒，萬一被人盯上了，他的魂術(shù)又能支撐多久？

    她擔(dān)心起來：“五姐進(jìn)宮給太子當(dāng)老師，固然是好事，可宇文家會善罷甘休？哥哥你這番動作，是不是將自己暴露了？萬一他們……”

    姜公子本想說什么，神色一動，臨出口的話卻生生改了意思。

    他眼睫一垂，便天然帶出一點(diǎn)病人特有的柔弱，語氣還是清淡矜持，不叫人覺察異樣：“為了阿沐，我便是損傷一些，也無礙?！?/br>
    “這怎么行？”

    果然，裴沐大為緊張。她握住姜公子的手，像個熾熱真誠的小太陽，誠摯許諾：“哥哥別怕，我會保護(hù)你。今天開始，一直到宇文愷被拉下馬，我一定寸步不離哥哥，哪里都不去，真要有什么事，我舍命也護(hù)你！”

    她還是習(xí)慣性叫“哥哥”。

    出于某種不可為外人道的、有些卑鄙的心思，姜公子并沒有出口糾正，反而靜靜聽著自己心跳，感受著那點(diǎn)背德的竊喜。

    他微微地、溫柔地笑起來，正好也趁這個垂眸的片刻，按下面上流露的陰郁的滿足。

    “嗯，哥哥知道你的心意。”他堂而皇之地、故意地使用了這個稱呼，聲音柔和得過分，“阿沐就暫且與哥哥在一起，哪里都別去，有什么事都聽我安排，可好？”

    裴沐雖然沒明白來由，但她脖頸上的毫毛又立了立。她心里想，哥哥肯定又犯小毛病了，唉，他這有點(diǎn)陰森的性格，大概也只有她受得了。

    她心安理得地給自己戴了頂高帽，接著很開朗地答應(yīng)了：“嗯，我都聽哥哥的。”

    “不過，”她又想起來一件事，立即猶豫一下，“哥哥，我想再去看看三姐。雖說‘禍不及出嫁女’，可宇文愷一點(diǎn)規(guī)矩都不講，我怕萬一……”

    姜公子漫不經(jīng)心道：“我會著人送封信給三妹。她只要老實(shí)待在家里，哪里都別去，熬過三個月，便無須再擔(dān)心?！?/br>
    三個月……

    裴沐試探著問：“哥哥有什么安排？”

    “安排太復(fù)雜了，說出來口干。你都聽我的就行。”姜公子漫不經(jīng)心，隨口說道，“總歸不會出差錯?！?/br>
    ――不會出差錯。

    裴沐心里其實(shí)還是有點(diǎn)不安，但她決定相信哥哥。哥哥對朝堂的事了解遠(yuǎn)勝于她，還能不聲不響弄來皇帝手諭，敢斷言宇文愷三個月后就風(fēng)光不再，她如果非要犟，豈不給他添亂？

    裴沐思索了幾遍，最后認(rèn)定，聽哥哥的話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她聽了。

    很快，姜滟云接了旨意，去宮里給太子當(dāng)老師。她本人對此很高興，因?yàn)檫@樣一來，她連汪家也不必嫁，雖然宮里肯定束縛多些，但也總算能讓她發(fā)揮所長。要知道，她除了繡花織布，書也讀得很不錯，也的確在廣識會增長了不少見聞。

    臨走前，她還高高興興來擁抱了裴沐，又小聲跟她說，姜夫人實(shí)在不開心，或許有時會忍不住諷刺裴沐一二，請她千萬不要與她母親計較。

    裴沐輕笑道：“行啦，夫人也是想為你好，只是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五姐，進(jìn)宮多保重?！?/br>
    另一頭，給三姐姜瀲云的信也送了過去。不止是姜公子的信，還有家主和姜夫人的。他們都不傻，也知道出嫁的女兒說不定會被盯上，也都千叮萬囑，讓她不要出門。

    姜瀲云很快回信，說聽家里人的。

    裴沐總算放下些心。

    整個八月到九月，她乖乖地待在姜公子身邊。除了她修煉、姜公子單獨(dú)議事的時間之外，他們成日里都膩在一起。

    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相處和過去差不多，總是一個哼哼著耍小脾氣、要她哄，一個面上無奈、其實(shí)心甘情愿地哄他。

    但他們還多了很多其他時候。有時他們只是靜靜地待在一個屋子里，各自做自己的事，也都很安心；還有些時候，他們說話，說著說著，就開始說些奇奇怪怪的、不像他們自己的傻話。

    姜公子絲毫不在意讓人看見他們親昵，裴沐卻有所顧慮。她心里掛念著五姐，不想鬧出什么事，讓別人說姜家門風(fēng)不正，連累五姐在宮中受氣。

    姜公子知道后大為吃醋，指責(zé)她只喜歡五姐，不喜歡他。

    他還亂發(fā)脾氣，抱著一個小枕頭，憤怒地使勁捶：“姜沐云，你是不是念念不忘五妹，我只是她的代替？你……咳咳咳……”

    裴沐憐愛地看著他，心想就他那點(diǎn)子小力氣，也就能捶捶小枕頭，如果換個大的，他指不定都捶不動。

    她淡定地給他拍背、喂水，又解釋說：“五姐對我的確很重要。”

    如果一個人生氣就能讓自己鼓起來，那姜公子此時可能已經(jīng)鼓成了太陽那么圓。

    他氣鼓鼓地盯著她。

    裴沐依舊淡定：“哥哥，我同你說過，要不是五姐幫我，我小時候過不了府里那一關(guān)。我記得那一年特別冷，可是之前的農(nóng)田收成又不好，南北還在打仗，哪里都是苛捐雜稅，所以養(yǎng)母才賣了我?！?/br>
    她回憶著，眼前似乎又出現(xiàn)了那一年的風(fēng)雪。那時她還小，空有靈力、毫無技法，在雪里縮在養(yǎng)母懷里，兩個人一起瑟瑟發(fā)抖。

    “后來……因?yàn)槲褰銕兔?，我在府里留下了，養(yǎng)母也得了一筆錢和糧，熬過了那個冬天?！迸徙迓冻鲎窇浿?，“我記得，那時候我很想她，天天扒著門縫往外看，想著她會不會回來接我，或者哪怕看看我?！?/br>
    “我沒有等到她回來，卻看見街上凍死的孩童。有幾個我在府里見過，有幾個我曾在街上見過，他們都是被人伢子領(lǐng)著，去各府里賣的。許是資質(zhì)不好，沒被選上，就被大人丟了罷?！?/br>
    裴沐深吸口氣：“你看，哥哥，若不是五姐，我也會是那些凍死在街上的人之一……”

    姜公子聽著，漸漸消了怒色。他握住她的手，低聲說：“若我那時便知道……罷了，你要顧慮五妹，便顧慮去罷。”

    日子平穩(wěn)地度過。

    瑯琊城里，各方相安無事。宇文家什么動作也沒有，就仿佛那場惡意的求親并未發(fā)生。

    但這樣的平靜，反而讓人有些疑心。

    到了九月下旬時，便發(fā)生了姜瀲云的事。

    明明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不要出門，為何她還與夫婿一同去城外賞楓？這個問題，姜家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姜月章連夜派人去查，隔了一日便得回消息。

    “……說是余家的幼子貪玩，背著家人跑了出去，結(jié)果被路過的野修劫了，朝余家要贖金。余家其他幾個公子都日日上朝，唯有一個余六公子無事，他們家就叫余六公子夫婦前去贖人?！?/br>
    他的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