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被曲景明按住了。

“你接著躺，你躺久一點。”他握著和春的手腕，拇指輕輕捻了捻，“現(xiàn)在像做夢一樣，你不要動，你一動，等下我醒了就糟糕了?！?/br>
和春第一次看到曲景明露出這樣小心的神情，心都疼了，恨不得立刻就抱住他，但他回過神來，也感覺到這是別人家了，外面?zhèn)鱽砝乡姷穆曇?，“叮咚”一下算一點鐘，一共響了九下，說明已經(jīng)晚上九點了，他居然一睡就是好幾個小時。

曲景明不讓他起來，自己去收拾那些從學(xué)校帶回來的行李，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話來，各自講講各自學(xué)校里的事情，主要還是和春在問，曲景明回答，彼此都沒有去談及半點關(guān)于和容、陳老太的話題。

曲景明收拾完，又點了一爐新的香，才過來躺下。

和春問：“你怎么知道我要來？”

曲景明說：“我猜的?！?/br>
這也不難猜，和春的性格就是那樣，他大多數(shù)事情大大咧咧，不十分計較，但總歸有一兩件揣在心窩上的事情不能任人擺布，被擺布了也得掰回一局。就和曲景明的事情而言，他不是絕不肯放一放的，只是被暗里一刀斬，不是他親手所為，不明不白，他不認。

“你是真的了解我?！焙痛狠p嘆一聲，抓著曲景明的手指把玩，睡多了，腦子很精神，但總覺得不夠清醒，他一會兒握著曲景明的五指，一會兒要十指相扣，怎樣都不很安心。“明明，我要是沒來呢？”

曲景明說：“那就不來唄，就是阿姨白多煮了幾天飯?！?/br>
和春聽了，哈哈笑出來，捏曲景明的虎口：“你可真是小沒良心的，我跑這么遠來，你不說感動，也不給我獎勵?！?/br>
曲景明看著他：“感動?！彼麌@了口氣，“感動啊，你真傻。”

和春翻個身，趴著，支肘俯視他：“那獎勵一下?！?/br>
“好?！鼻懊鞔蟠蠓椒綋ё∷牟弊樱阉麕У阶约簯牙?，咬著耳朵親了一下，吹了一口薄薄的氣，把和春吹得渾身一抖，腦子清醒多了，笑嘻嘻地說，“這可是你爺爺家，有規(guī)矩沒規(guī)矩了？”

“不要那么多話?！鼻懊魈鹣ドw頂進他雙腿，伸手探進他衣服下巴，手掌碰到他后腰，一下子就把他喚起來了。他們以前天天廝混的時候，有約法三章，過分的事情不會做，但現(xiàn)在其實做什么都很過分，他心里充盈著快樂，如墮入云霧，再次感覺一切不像真的，因此又生出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絕望。

曲景明很耐心地親吻他，幫他紓解，年輕的身體火氣旺盛，經(jīng)久不熄，大冷的冬天，汗水濕了發(fā)梢，最后額頭抵著額頭，腰身維持釋放那一刻的弧度，緊繃躬曲，呼吸混在一起難分彼此，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fù)唇舌交纏的力氣，擁吻直至乏意上了頭頂，才肯安生躺著。

和春聽到曲景明說：“這次回去以后不要再跑出來了，不然和姨跟大媽會擔(dān)心的。”

和春不想這時候跟曲景明意見相左，撇撇嘴角，說：“知道了?！?/br>
香燃盡的時候，他們就睡著了。

和春按照跟陳老太報的時間，在水鄉(xiāng)停留了兩天，確實算一個短期旅游。老爺子這陣子被書畫協(xié)會請去忙一個新年畫展了，因此兩天下來，和春并沒有見到這個傳說中的爺爺，只在第三天要走的時候，收到由柳林姝轉(zhuǎn)交的小禮物，一個刻著和春名字的玉石印章。

曲景明說：“這個我也有的?！?/br>
和春立刻要跟曲景明換，說拿著點曲景明的東西走才算來過，不然回去了以為真的是夢游一場。曲景明難得沒有挑他的邏輯錯誤，慷慨把自己那枚給了他，又親手幫他收拾了行李，送他到上海的機場，圓滿告別。

后來很長時間，和春都懷疑自己當(dāng)時是不是不應(yīng)該去追求這場圓滿的告別，他拿回來一個印章，留了個紀(jì)念，卻活生生把約好的兩年翻了數(shù)番，抻成十二年。漫長得超過了他們從相識到分離的時間，漫長得他險些把這段過去埋成了前塵往事，就快超脫了。

那年冬天，他出走水鄉(xiāng)一場回來之后，沒有人追究他的去向，他揣著這場夢游，漸漸磨得了一身心平氣和，在第二個學(xué)期找回點往常的亮色，過著尋常的高中生活。他不再對人提曲景明，別人提他也不怎么搭腔，好像一個遠房親戚，走了就走了。

學(xué)校總是熱熱鬧鬧的，喜歡他的女孩子仍舊前赴后繼，學(xué)校論壇不知什么時候開了個告白樓，里面時不常就有給他告白的，他有一天無聊地回了一條，立刻緋聞滿天飛，王震鋼看他對女孩子有興趣，很快就把他上學(xué)期說過的話當(dāng)氣話、笑話了，他也懶得對人強調(diào)自己的取向。

在這個一切都在趨向正常的學(xué)期，唯一的驚雷，是曲景明去了美國讀書。這個消息來得突然，和春給老宅子打電話的時候，柳林姝說他已經(jīng)走了，他咬了三次牙關(guān)，才問出：“這是什么時候決定的？”

柳林姝善解人意地解釋道：“上次你來過之后吧，他爸爸有個朋友回來，剛好提供了一個學(xué)校的預(yù)科入讀機會，就那么定了。”

他握著聽筒，半天過去，回了一句：“哦?！?/br>
他覺得自己好像曾有預(yù)感，但被忽視了；仔細想到底是幾時產(chǎn)生過預(yù)感，又想不起來，便放棄了追究。這次他沒有歇斯底里的生氣，也沒有撕心裂肺的傷心了，只覺得人生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不如意十之八九，無法強求的事情太多。

這之后，他再也沒有跟曲景明直接聯(lián)系過。

第57章荊棘

起初的確是聯(lián)系不上，曲景明去了美國之后，彷州的手機號碼終于停了，水鄉(xiāng)老宅也不可能再找得到他。網(wǎng)絡(luò)通訊工具，那年頭他也就只有一個□□是用得比較頻繁的，但這個頻繁也僅限于發(fā)一條信息過去，一個禮拜內(nèi)能見回復(fù)。

和春猶猶豫豫的，還是給曲景明□□發(fā)過信息，然而過了很長時間沒有得到回復(fù)，他也就沒再試圖聯(lián)系了。偶爾，他能從和容那里得到一點二手消息，說曲景明一個人在美國挺不容易的，又是上學(xué)又是打工，他的天才之光都黯淡了，因為他的天才在數(shù)學(xué)上，別的，其實和一般優(yōu)秀生差不多，到了新環(huán)境里總歸還是吃力。

和春一聽這點就難過。

曲景明這輩子就沒在學(xué)習(xí)上吃過力，他是天才，怎么就受了泯然眾人的委屈。

有幾天，他總是夢到曲景明三言兩語給他把一道題講解清楚的樣子，是個自信驕傲的模樣，可不知道現(xiàn)在的他到底是怎樣，心里就火燒一樣疼。

他也怪過曲景明不告訴他就走，情緒嚴重的時候，覺得他是背叛了自己；等到靜下來再想，就不這樣小家子氣了。這一走，兩年肯定是拿不下了，到底得到什么時候估計是說不清楚，曲景明這個人從來不愛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