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深長地望著加雷斯，又補充道——“但有多少不該活下來的人活了，就有多少不該死去的人‘意外’死去。”

這就是平衡。

這就是那三處不穩(wěn)定區(qū)域所起的作用。

它始終在保證這兩個世界的總量，無法多得一個rou體，也絕對不會少掉一個魂魄。

我們稱之為巧合的一切，實際上永遠(yuǎn)逃不過命運的推拉。它就像一個置身事外的存在，用無形的手?jǐn)[布著兩個世界的棋。

特里斯坦沒有告訴小章魚的事情還有很多，關(guān)于異界的種種他也沒法一時半會說清楚。

但他相信克魯并不會善罷甘休，而他從克魯眼中看到的好奇，將帶著他往秘密的更深處前進。

“你……你想回去嗎？”加雷斯問道，這或許才是他們當(dāng)下最該關(guān)心的問題。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只要跟著特里斯坦，對他來說在哪都一個樣。

當(dāng)然，特里斯坦也是一樣的想法。

他把身子往后一壓，懶懶地躺在床上。

“我無所謂，我到哪都沒有牽掛，”特里斯坦說，他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但這里有那么多畜生，我們走了，你能忍心？”

加雷斯不說話了。他不忍心，他還想看著明年在旁邊新建起的兩棟房子，想看著畜生們進入新屋后歡喜興奮的表情。

是的，他們在異界沒有牽掛。

但好像，卻在這里有了牽掛。

TBC

第106章（56）翻滾的浪花

克魯回到學(xué)校休息了兩天之后，迎來了夢寐以求的畢業(yè)典禮。

那一天他早早地起來洗漱，還把學(xué)校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不僅僅是他的床，還有本應(yīng)屬于杰蘭特，現(xiàn)在卻空落落的那一張。

他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妥當(dāng)，交給了從章魚家來的仆從。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好地把頭發(fā)梳理，再最后一次披上海城學(xué)校的長袍。

高文說他一定會出席，即便克魯不會上臺講話，他也一定要為當(dāng)初沒能和克魯跳一支舞作出補償。

克魯本想問多年前的那一天高文是不是真的親吻過艾琳娜，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何況那時候的他確實不值得高文喜歡。

高文來得很早，克魯本以為他會帶萊馬洛克一起來，畢竟再過不了多久，萊馬洛克也要進學(xué)校，但高文仍然堅持把他留在家里。

高文不希望今天晚上被萊馬洛克打擾，這是屬于他和克魯?shù)囊雇怼?/br>
他來到宿舍門口等克魯，克魯打開門的剎那眼前一亮。

今天的高文比往日英俊，那一身標(biāo)志著預(yù)備當(dāng)家的藍(lán)袍蓋到了腳踝，將本就高挑的身形烘托得更挺拔，顯得氣度非凡。

高文大概畢業(yè)后還長高了一點，現(xiàn)在克魯也沒能追上。他矮高文半個頭，估摸著是永遠(yuǎn)也長不成高文的身板了。

克魯笑了，他說，“我沒法和你站在一起，我得和同期們待著，你可以先出去轉(zhuǎn)一圈，距離晚宴至少還有三個小時?！?/br>
高文沒有回答，他的手舉起來想要摸一下克魯?shù)哪X袋，卻晃了晃，垂下來摁住克魯?shù)拿骖a。

他輕輕地嘆氣，問道——“還痛嗎？”

克魯搖搖頭，他明白高文在問他什么。此刻的高文才是他認(rèn)得的學(xué)長，眼神溫和，滿是對弱小的同情和關(guān)懷。

這樣的眼神讓克魯心跳加速，他把目光錯開，低聲回答，“早就不痛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br>
但高文還是說——“對不起?！?/br>
手掌的溫度比克魯?shù)哪樳€要熱，掌心因為工作的緣故有了一點老繭，給面頰帶來了點點真實的刺痛。

克魯想要握住高文的手腕，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

“那你以后不要打我，”克魯說，聲音越發(fā)地低了?，F(xiàn)在不僅是他的臉，連同脖頸都燒了起來。他的眼睛盯著高文長袍邊的繡金紋路，咬了咬牙，道——“萬一……萬一打聾了怎么辦?！?/br>
高文心頭一軟，手指直接從面頰越過，扣住了克魯?shù)暮竽X勺。他將克魯拉近，想要咬住對方那因低頭而幾乎看不見的嘴唇。

此刻他真的非常喜歡眼前的克魯，瘦高的，精致的，卻又是非常聰明、非常溫柔的。

他已經(jīng)親吻了很多次，那吻落在對方的額頭和面頰，還有脖頸和肩膀，甚至也已經(jīng)嘗過章魚唾液的味道，信子深入過對方的齒沿和喉間。

可他卻仍然覺得不夠。是的，還不夠。

他能得到克魯真的是個意外，就像無意中撈起了一只誰都沒放在心上的小破箱?？僧?dāng)他把箱子外的浮躁擦凈，硬生生地將箱子撬開，里頭金幣散發(fā)的光彩卻晃了他的眼睛。

高文慶幸當(dāng)初自己的見義勇為，若非如此，或許他會等到克魯出脫成當(dāng)下這副模樣時才會注意到對方。而那時——估計克魯身邊已經(jīng)有了其他人，也許是一條海蛇，也許是一頭水母。

可現(xiàn)在，克魯獨獨只屬于自己。

這對克魯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與其說他不喜歡高文，倒不如說他從來不敢喜歡。

高文在學(xué)校時就耀眼得讓人難以直視，他又怎么會不自量力地抬起頭奢求得到高文的垂青。

其實不僅僅是高文，就算是杰蘭特，克魯也覺著是留不住的。

杰蘭特會長大，會看到更多、更好的人。他是海蛇家最后的血脈，往后也將繼承海蛇所有的財富。

可那時候的克魯是什么？他什么都沒有，他不過是杰蘭特同情心泛濫之余，不吝作伴的發(fā)小罷了。

而現(xiàn)在，克魯即將站在高文的身邊，即將在所有同期的注視下得到令人羨慕的位置，即將被高文稱贊，被高文喜愛，甚至被高文強勢地霸占著，就像霸占一份寶物。

他從未想過自己能成為寶物。

典禮開始之后，克魯站在人群之中，他感覺到了久違的快樂。

當(dāng)下沒有杰洛斯和戴爾，沒有薩魯和艾琳娜?？墒巧磉呌懈呶?，屋外有加雷斯和特里斯坦，遠(yuǎn)在斷崖島的還有萊馬洛克，或許于魔王的宮殿中，他還有安德烈。

安德烈一定會原諒他當(dāng)初幼稚沖動時犯下的錯誤，而為他此刻感到高興。

克魯望著臺上的學(xué)生會主席，似乎一瞬間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天。那一天他和克拉夫待在安靜的家中，他吃著海帶卷，克拉夫則和蛤蜊搏斗。

他討好地想和克拉夫說話，但克拉夫沒有理會他。然后他乖乖地鉆進房間里，關(guān)起門來。

那時候他是一個人，哪怕他愛著這個世界，世界卻不愛他，他是多么孤獨。

現(xiàn)在他也是一個人，他殺了杰洛斯，殺了戴爾，殺了婕德的孩子，甚至還要再逼著薩魯把權(quán)力的手杖交出來。

可是他卻感覺不到孤獨，縱然所做的壞事讓他偶爾也有惴惴不安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