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等他越來越忙之后，又會變得跟以前一樣，連家也來不及回，父子倆最多的交流方式，那就是給錢。

他心里有點(diǎn)發(fā)悶，從手表柜臺離開的時候，澄然兩眼亂掃，路過好幾個珠寶柜臺，那明晃晃的珠光灼目，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當(dāng)一串串瑩白的珍珠飾品晃入眼中，澄然突生其想，“爸，你以后還養(yǎng)珍珠嗎？”

雖說養(yǎng)殖工作量大，事多又臟，環(huán)境還簡陋?？赡巧徤徧锶~，碧波池水，坐落在池邊的小房子。夜晚能睡在蔣兆川身上聽水波拍浪，風(fēng)聲細(xì)細(xì)，那種相依相靠的依戀感簡直能隨著清香的空氣透到骨子里去。他開始由衷的懷念那段日子。

但蔣兆川沒有如他所愿，搖搖頭，“本來就不是長久之計(jì)，幸好爸停手的早?！备缸觽z走出商場，一陣?yán)滹L(fēng)撲面。見澄然瑟縮，又目光閃爍，隱隱含著股期翼，他很心有靈犀的把兒子抱上了肩，邊說道：“知道現(xiàn)在的收購價是多少嗎？”

澄然喜滋滋的接口，再兩手抱住他的脖子，“三百嗎？漲了？”

這兩年國內(nèi)的確已經(jīng)擴(kuò)開了珍珠市場，當(dāng)?shù)渲殚_始在全國紅紅火火的時候，各個養(yǎng)殖場也如雨后春筍的頻繁冒起。只是水滿則溢，月滿則虧，進(jìn)入九十年代沒多久，剛火爆了一陣，珍珠養(yǎng)殖就進(jìn)入了低谷?，F(xiàn)在市面上多的就是淡水珠，河蚌堆積如山，珍珠都以千萬斤計(jì)，收購價卻大幅度下降。珍珠再美麗，在那樣的收購價下也失了顏色。蔣兆川凝重的面色里也不知是不是心有余悸，“爸打聽了一下，現(xiàn)在的收購價已經(jīng)跌到150-200元一斤，折了一半不止。私人的就更不必提了，最低的幾十元都有。爸如果沒收手，現(xiàn)在也是血本無歸。”

“也？”澄然奇著，腦中閃過一個人，“爸說楊老板嗎？”

蔣兆川把他抱緊了些，“他現(xiàn)在焦頭爛額，到處想辦法攻克新的珍珠品種。也聯(lián)系過爸爸要不要再入這行，看來是求著人要租他的地方，能補(bǔ)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

澄然揚(yáng)了揚(yáng)臉，說不上是什么感覺。那曾經(jīng)想耍些小心機(jī)的瘦老板最終還是應(yīng)了時代腳步，虧在了自己的生意上，現(xiàn)在他的那些摳錢辦法都只能用在他自身了。

他不禁貼了貼蔣兆川的臉，“爸爸聰明，能及時收手。”

蔣兆川哈哈大笑，打開穿在外面的灰呢大衣，把澄然完全裹了進(jìn)去，掂了掂手，話是欣喜的，可表情卻有點(diǎn)失落，“寶寶都長這么大了，爸快抱不動你了。”

可他手臂持穩(wěn)，不搖不顫，沒半點(diǎn)說的“抱不動”的感覺。只是審視一番，澄然現(xiàn)在長高了不少，現(xiàn)在的確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成日被抱著了。也不知是蔣兆川習(xí)慣了還是澄然膩慣了，除了個子的增長，倆人都沒覺得有什么異樣。

澄然改口道：“那你以后背我。”

蔣兆川在他身上拍了一下，“你就成天想著占爸爸便宜?！?/br>
他隨口一說，卻正中澄然的心底。那點(diǎn)沉醉的心思像被人打了一拳，碎的更加雜亂。那些記憶又涌到腦子里，多的讓他害怕。他生怕暴露的再多一分，再多一點(diǎn)，就真的要被蔣兆川察覺了。

他慢慢晃著腳尖，手指把玩著蔣兆川胸前的領(lǐng)帶。蔣兆川太高，就算是他以后長大了，也夠不到他的高度。只有這樣耍賴的靠在他身上，才能看到蔣兆川對著他時，眼里脈脈流動的溫情。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現(xiàn)在，蔣兆川愛他，都只是那種愛。

一直等回到了家，澄然才不舍的從蔣兆川身上跳下來，又坐到客廳里看電視。

蔣兆川簡單的換了衣服，就去廚房做晚飯，澄然自覺的跑到廚房里，先是給他爸打下手，擇了一陣菜，蔣兆川就笑，“寶寶，你把最嫩的地方都摘了，等會吃樹皮嗎？”

澄然也覺得自己真干不了這活，干脆退到后面靠著蔣兆川的背給他添麻煩。蔣兆川不時輕笑兩聲，也只有在家，他才難有這樣輕松的時候。

最后一道湯剛剛滾起來，門鈴也被按響了。

澄然噠噠噠的跑去開門，順便問，“爸，你請客人了嗎？”

蔣兆川也擦了擦手走到客廳去看，隔著外面的防盜門，父子倆看到來人時都有點(diǎn)愣，澄然把門打開，叫道：“奶奶?！?/br>
田老太的樣子跟一年前相比沒什么變化，甚至連身上衣服的樣式顏色都差不多，不過這次沒有開口就問：怎么不回家！

她笑呵呵的走了進(jìn)來，看不出一點(diǎn)風(fēng)塵仆仆后的疲累，笑容善意，語氣溫和，“都在家?。　?/br>
蔣兆川也有些吃驚，他年前的確告訴了老家現(xiàn)在的地址，也說了會抽個時間回去，沒想到田老太到底還是自己摸上門來了，連個提前的通知都沒有。

濃郁的鮮湯味已經(jīng)飄到了客廳，窗外天色已暗，水汽氤氳的全是溫馨的香味。田老太的包裹明顯比去年的大了不少，滿面笑容，毫無疲色，自顧自的走進(jìn)來把行李放下了，又徑自開口，“媽知道你忙，都當(dāng)老板了，就別特意抽時間回來了，媽來看你也一樣?！?/br>
澄然望著那個鼓囊囊的包，有點(diǎn)懷疑田老太到底是怎么把它拽過來的，而聽田老太接下來的話，他眉心就是一抖。

“你這樣忙，媽來照顧照顧你。”

蔣兆川克制住了臉上細(xì)微的變化，只對澄然說：“寶寶，給奶奶倒杯茶，再添一份碗筷來?！?/br>
澄然聽話的跑進(jìn)了廚房，剛把杯子洗好，水流聲一小，就聽到田老太的贊嘆，“兆川，這房子買的可真好，又亮又寬敞?！?/br>
蔣兆川的聲音不咸不淡的，“媽喜歡，這次就多住幾天。我這兩天有時間，帶你一起逛逛?！?/br>
湯鍋“撲撲”的往外溢出香氣，澄然關(guān)小火，又是田老太的聲音，“這房子，還是只有你和澄然兩個人住？”

“嗯？”

田老太果然不滿，“好好的家，弄的這么沒人氣?！?/br>
蔣兆川沒說話，澄然聽到打火機(jī)打響的聲音。

蔣兆川從出去一個人推銷跑業(yè)務(wù)，拉攏合伙人，找銀行貸款，到從飯桌上的唇槍舌劍，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了。就是對付不了似澄然他外婆，似田老太這類，上了年紀(jì)，端持著一堆大道理，軟刀子，理直氣壯敢侃侃而談的老年人。因?yàn)槟呐滤L了十張嘴，都能被一句振振有詞的“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給頂回來。

他連吸了兩口煙，澄然才端著茶杯走到客廳。碧綠的茶葉沖出一汪嫩綠的茶水，田老太的目光馬上移到澄然身上，炙熱而期切，看的澄然一下哆嗦。

“然然?！碧锢咸酥璞S意的潤了潤嘴，嘴角向兩邊拉出一個大大的弧度，“然然不是說過，等新房子裝修好了就讓奶奶來照顧你們嗎！”

澄然好生的怔了一下，他說過這話？

第28章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