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不動就吃老底，若是國庫的存銀一年不如一年，那他們戶部也不用做了集體自掛東南枝算了，掛一排隨風(fēng)搖晃還挺壯觀的。

郁弘的傷還未徹底痊愈，柳龍驤坐在案前用功，他就靠在軟塌上把玩一個金銀混鑄的塤，見柳龍驤神色不愉，郁弘開口招呼柳龍驤，“過來歇歇，從我來了你一直忙到現(xiàn)在，先幫我瞧瞧這新得的這個塤怎么樣？”

柳龍驤從善如流，起身松了松筋骨果然走到郁弘身邊坐下，軟塌前燒著炭火，暖洋洋的十分舒適。郁弘獻寶似的將塤遞給柳龍驤看，柳龍驤過手便覺十分有分量，又細細瞧了瞧，金底銀紋雕花精細繁復(fù)，一看便價值不菲，將金塤捧到嘴下輕輕吹了幾個調(diào)子，小柳狀元嫌棄的將金塤交還給了郁弘，“拿回家擺著看吧?！?/br>
郁弘詫異，“不能吹奏？”

柳龍驤搖頭，“不及陶塤萬分之一，金玉其外罷了。”

郁弘見柳龍驤瞧不上，失了興趣將金塤丟在一邊不理，又從旁邊的紫檀雕花方幾拿了個柑橘仔細剝皮，“小柳，我聽說你箏彈的好，不過世人都以琴為貴箏為輕，名琴我那兒倒是，可從未聽說有什么名箏，待我打探一下尋來給你?！?/br>
“不必，”柳龍驤要接過郁弘剝了皮的柑橘，郁弘?yún)s直接將橙黃討人的橘瓣遞到了柳龍驤嘴邊，善書者不擇筆，柳龍驤將柑橘細細吃了才繼續(xù)答話，“都一樣?！?/br>
郁弘對這個話題頗有興致，“別人都喜歡琴，為何你單單喜歡箏？”

“琴音小，非傾心聆聽不能入境，箏不同，箏不擇地，時時處處可發(fā)聲，琴是自語，箏卻是讓人都能聽得見的?！绷報J答的平淡，反倒是郁弘想起一件事，聽說當(dāng)初皇上破格將柳龍驤派去戶部，柳龍驤卻求著要進都察院做言官為民請命，這得罪人的地方皇帝和柳尚書護短都不肯答應(yīng)，此事后來便作罷了，想當(dāng)初郁弘同柳龍驤侃侃而談為國為民，現(xiàn)下自己倒覺得有些汗顏，寒窗苦讀的小柳狀元又何嘗是沒有抱負的。郁弘對柳龍驤的傾慕，始于他的天人之姿始于他的驚才絕艷，可相處越久，越能發(fā)現(xiàn)他更多的好處，那是不示于人前的內(nèi)斂光華，讓人如入深海不能自拔。

郁弘眼中的情緒隱隱外露，柳龍驤瞧見一愣，眉目也不覺柔和下來，從袖中拿出早就備好的一支祥云花紋的木釵，也不再覺得難為情，直接塞進了郁弘手中，“給你的。”

郁弘接過木釵仔細瞧了瞧，又望了望柳龍驤正用著的那支，兩支木釵是一模一樣的，這木釵雖是樸素了些，但戴慣了金石玉器卻也顯得別有意味，郁弘笑著扯過柳龍驤，親昵的在他耳邊發(fā)問，“怎么想起來送我東西了？”

“早就買了的，”柳龍驤欲說是在夏集上看到便買了，卻想起那時候是他同季滄海、葉悔之還有葉驚瀾一同去的，如今葉驚瀾身死異鄉(xiāng)，季滄海和葉悔之也遠走邊關(guān)，實在是物是人非徒增傷感，柳龍驤緩了緩情緒開口，“不值錢，權(quán)當(dāng)是個紀念吧?！?/br>
郁弘拿著木釵愛不釋手，“怎會不值錢，你送的便是無價之寶。”

枉小柳狀元白白擔(dān)了個第一才子的名頭，卻糾結(jié)半天也沒說得出一句動情的話，最后只好開口說道，“想聽曲子么，我撫琴給你聽？”

郁弘疑惑，“你不是箏奏得好嗎？”

柳龍驤不似平日人前那般老成，反而露出一絲小小的得意，“琴撫的也好?！?/br>
郁弘滿目寵溺笑著發(fā)問，“那為何選琴不選箏？”

小柳狀元傾身在郁少當(dāng)家臉頰親昵的輕輕一蹭，“箏悅耳，琴悅心。”

作者有話要說：　　傳說中的蒼夜大爺您終于露臉了

☆、77

北境的氣候比不得皇城，一入冬還不到未時天便開始黑了，而早上要等到卯時天色才能大亮，葉悔之一大早起來跟著蒼夜巡防，把答寒城的城墻一寸不拉的走完了一遍天邊才微微有些發(fā)白，城墻上兵士們正在抬了水澆筑城墻，答寒城到了這個季節(jié)滴水成冰，這法子是季滄海想出來的，用水給城墻凍一層冰鎧，既結(jié)實又滑溜，就算有本事在城下架起云梯也休想攀上城墻。

用緋夜的話說，蒼夜的性情就是學(xué)著季滄海學(xué)出來的，葉悔之跟在蒼夜身邊呆了幾天，覺得蒼夜這一板一眼親力親為的模樣是像季滄海，但他家將軍背后那鮮為人知的罪惡面孔蒼夜卻是沒有的，比如昨夜也不知道季大將軍做什么去了，一身的涼氣嫌自己被窩冷，居然恬不知恥的跑去他屋子往他的熱被窩里擠，枉他用暖爐焐的熱熱乎乎的被窩就這么被分出去了一半，季滄海還大言不慚的氣人，說你看有了我你就不用偷偷再雕個我的木雕偷偷抱著了。

巡防完畢，蒼夜囑咐正在神游的葉悔之回將軍府吃早飯，而他自己松了松筋骨便幫著尋常兵士們?nèi)ヌ?，葉悔之披了雪狐披風(fēng)站在一邊，覺得蒼夜留下來幫忙，要是自己就這么走了不太好，想了想便脫下了披風(fēng)仔細疊好尋了處干凈位置放著，然后也伸手想要接過水桶幫忙。

答寒城里都是糙漢子，葉悔之不知道他來了不出三天已經(jīng)在答寒城里十分出名了，皇城里來的小侯爺，唇紅齒白艷若驕陽，說的是一口好聽的官話，走哪兒都是一件雪白的狐裘披身，見過他的兵士都說這北境所有的美人加起來也比不上那小侯爺?shù)囊桓种福l要是能替小侯爺端個飯守個門，第二天可以繞著答寒城炫耀三圈。現(xiàn)下在眾人眼里這么個雪雕玉琢的精細人要來抬水，被攔了路的士兵驚得半天沒說出話，最后還是個小頭頭來勸說，“這怎么使得?！?/br>
葉悔之隨性的笑笑，“怎就使不得？”

葉悔之一笑，在場的人便愣了愣，就這么一愣神的功夫，葉悔之已經(jīng)雙臂一抱將大水桶接了過來，正常兩個兵士也要合力抬起的大水桶，葉悔之卻是用了內(nèi)力輕輕松松便抱著，本來愣在當(dāng)場的兵士們險些把下巴掉在地上，蒼夜瞧見聲音洪亮的哈哈大笑，“你們可別瞧他瘦，厲害著呢，這扛水桶算不得什么，哪日若是趕上有三石的強弓，讓他給你們也表演個轅門射戟看看?！?/br>
士兵們本就對這年輕好看的小侯爺頗多好奇，現(xiàn)下有機會相處，膽子大的人便紛紛問東問西，葉悔之本身也沒什么架子，這些又都是季滄海的兵，在平易近人的基礎(chǔ)上他還附加贈送了有問必答和笑容滿面，大家一邊聊天一邊互相搭手干活，很快葉悔之便和眾人混作一團，蒼葉更是一口一個葉悔之的叫，話里話外全是自家人的親切熱絡(luò)。

早飯的時辰已經(jīng)過了，待到季滄海見葉悔之未回府親自出來尋他的時候，葉悔之早已和城墻上的士兵們熱火朝天聊的起勁，因著使了力氣葉悔之也不嫌冷了，袖子微微挽起臉頰也透著健康的紅潤，額上還隱隱有些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