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口平平，就坐著看她吃，時不時拿湯勺別一下沫。

    忽而，她搛的豬肚掉了，掉在桌上一路拿嘴去追，沒成想誤把它弄跌了地。餓死鬼號喪，“哎呀，怎么掉了呢？可惜死了?！?/br>
    某人忍無可忍，“鍋又不是沒有了！至于嗎？剛鬧完大.饑.荒??？”

    “是真的很久沒吃了……”

    只有“餓”過的、鄉(xiāng)愁過的人才知道，哪怕一點(diǎn)都是好的。趙聿生歇了責(zé)難，拿湯勺遞她，“用這個，不容易掉。”

    “你不喝嘛？”

    “吃火鍋不喜歡這種清淡白湯。”

    溫童怔怔神，“那你不早說？”

    對面人徐徐拿手托住腮，一聲微哂，“說了有用嗎？就像跟太監(jiān)論長短。有人口口聲聲‘不管就要吃非它不可’啊?！?/br>
    “什么叫跟太監(jiān)論長短啊……”

    真難聽。溫童得十二指腸打成中國結(jié)，吃撐之前堅(jiān)決不要跟他講話。

    -

    原來別后重逢不一定是沉重凝重的。#不一定是摔摔打打或無語凝噎的。

    溫童震驚于他們還能平和地坐下吃一頓飯，高架上短暫地不對付之后，直奔主題就來了火鍋店。其實(shí)她除了餓，除了饞這四方食事，#想用“吃”的動作排解一下局促。她又想到，想到張曼玉再會黎明時捧著盤糕點(diǎn)瘋狂機(jī)械地往嘴里塞，還自嘲像餓鬼一樣。

    因?yàn)橥萄士梢源嬲f話，按下震蕩過的內(nèi)心，甚至可以嚼碎許多情緒。

    于是，這樣完美的心理代償，叫溫童一不當(dāng)心貪多了。

    趙聿生抽完煙回來的功夫，她就捂著胃趴在桌上，不得命了。腦袋邊一大杯冰沙見底，另一份也只剩半杯。冷熱交替、生葷相雜，可想而知姑娘吃壞肚子了。她還不怕死地瞇了兩小杯黃酒呢，說是秋冬天養(yǎng)生暖胃。

    某人只覺得她在作死。

    “先生，您的……”一旁侍應(yīng)生想報(bào)備情況，又怕弄錯二人的關(guān)系，在稱謂上磕絆了。

    “知道。”萬幸先前結(jié)過賬的人沖她一抬手，撈起溫童的手袋，將人橫抱起來，朝店外去。

    火鍋店在綜商。一路上都有行人朝他們側(cè)目。

    趙聿生太陽xue一抽一抽地發(fā)脹。溫童哼哼唧唧，一下說你要把晃吐了，一下說頭好疼，一下又說，想上廁所。

    有人很想雙手一攤把她丟下去。

    到底沒有。

    趙聿生火速帶她下到地庫，站在車邊要車鑰匙。溫童迷瞪間去摸他夾在脅下的手袋，誤摸進(jìn)他口袋，趙聿生：“哎哎哎，手往哪亂掏呢！”

    “唔，找不到呀，你自己沒手嘛……”

    趙聿生忍著脾氣沒發(fā)作，把人撂倒在車前蓋上。解開她手袋翻找，真是林林總總裝了個-，好容易掘出鑰匙的時候，夾層手機(jī)響了。某人拿出來要遞給她，卻正巧睇見來電人備注。

    。

    還是跨洋呢。

    躺在引擎蓋上，雙腿中央嵌著某人左腿防止下滑的溫童聽到響，“誰給打電話？”

    趙聿生覷一眼她惺忪狼狽的樣子，冷笑，接通把前置對向她。

    “！?。　睖赝查g驚醒，奪過手機(jī)把電話掛了，狂捋胸口喊好險(xiǎn)，“丑死了丑死了，差點(diǎn)形象全毀了?！?/br>
    有人陰陽怪氣，“哦，你還知道形象啊?！?/br>
    “當(dāng)然，選擇性知道。”

    潛臺詞是對著你沒所謂，對混血弟弟另說。

    不同她一般見識的人拿鑰匙解鎖、開了后座車門，再折回抱起溫童，把人落進(jìn)去。以為這樣就萬事大吉了，她突然打挺般坐起，俯身探出車外開始干嘔。

    可幸車外人閃避及時，#可幸她沒吐什么烏糟殘?jiān)?，僅僅是嘔了些酒水。趙聿生到想報(bào)警說她是走失人口訛上自己那種。

    “抬頭?！狈昼姾?，趙聿生從販賣機(jī)買了兩瓶礦泉水，撈起她下頜。

    溫童照做喝了口。食道痙攣導(dǎo)致她眼部充血，眼淚止不住，盈盈間，更惹憐，配上妝容也更像女鬼，“包有漱口水。”

    “你是不是預(yù)備好這一出來鬧我的？”

    “才沒有。哪知道重回祖國母親懷抱的大好日子，一下飛機(jī)就碰上你呀，要是能提前預(yù)知我就改簽了?！?/br>
    車外人哼一聲，冷冷地，問她還吐不吐或者還想不想上廁所。溫童說暫且不，他就叫她坐到另一頭，隨即進(jìn)帶上門。

    角落里的人慌忙抬臂畏縮狀，“你干嘛？”

    “歇會兒！你以為一路抱你下樓很輕巧嗎？”

    “哦?！睖赝樣樀亟议_漱口水汩嘴。

    車廂淡淡香水混著嗆鼻的酒。溫童就連漱好遍嘴直到那味道不再濃烈，隨后抱著瓶子緩神，癡定定地蜷在那里。她也不是不通情理，眼下意識漸漸復(fù)原，就發(fā)現(xiàn)一路來都是某人在包容乃至容忍自己胡鬧。

    溫童討厭他，偏偏也眷戀這份包容。

    淚腺還在應(yīng)激，情緒輕易上頭，她想著想著就哭了，數(shù)月來的隱忍孤寂頃刻間悉數(shù)潑了出來?？藿K于不用一個人，#哭你為什么老丟我一個人。

    原本揉著鼻梁休息的人聞到泣音，嗚嗚地、隱隱地，他連忙偏頭看，“怎么又哭了？”

    “你不是說要等你嘛？又不來……個死騙子，撒謊精，吹牛不打草稿，做不到就別放空炮?。　?/br>
    溫童哭得妝全花了。幽暗那臉極為地驚悚，黑的紫的糊成一片。

    眼見著她要拿衣袖揩，趙聿生迅速揪住她手臂，“有必要提醒你，你現(xiàn)在的臉，這衣服要是塊以下買的那隨便糟蹋?！?/br>
    “……那還是算了?！眱砂俚赌?。

    二人面面相覷，像撞鬼現(xiàn)場，趙聿生千忍萬忍著才沒笑出聲。他沒去正面應(yīng)答她的責(zé)難，是問有沒有卸妝水卸妝巾。溫童點(diǎn)點(diǎn)頭找出來，他接過，拿水蘸潮了棉巾附上她的臉。

    一寸寸、一縷縷，褪盡鉛華換素顏。

    慢慢“修煉”成人的女鬼覷著雙眼凝視他。要卸眼妝了，趙聿生手在她眼瞼停住，“閉眼?！?/br>
    “哦?！?/br>
    睫毛在棉巾下簌簌地，癢且麻，溫童不禁睜一條縫偷窺某人。趙聿生挨得極近，動作連帶形容都很認(rèn)真，呼吸輕淺淺拂到她鼻梁上。

    思念是真的，心跳暌違共振的觸感#是真的。

    溫童本能口干舌燥舔舔嘴唇，他又陡然擦拭到眉毛，下唇不經(jīng)意從她鼻頭一掠。

    “辮子要拆嗎？”妝終于卸盡，某人退開來，嘆息，問她。

    “這辮子得去理發(fā)店拆的?！?/br>
    “……”恕他不懂年輕人的折騰。

    趙聿生轉(zhuǎn)身要放下卸妝水，衣角忽而被人牽一牽，“別以為請吃頓火鍋、當(dāng)個苦力、給卸個妝就不計(jì)前嫌了?！?/br>
    “沒這么指望，”他坐回身子，斜眸瞥她，“只是幫你把形象收拾好，再給人家回個電話?！?/br>
    ☆、-

    是誰？

    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