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有的眼神。

賞金獵人們互相使了個眼色，不約而同地吶喊起來，撲下巖石一擁而上，億萬的賞金足以讓人戰(zhàn)勝這可笑的畏懼。

米霍克平靜地深吸了一口氣，鮮血不斷從他緊抿的唇角邊溢出。背后的傷口被海水浸濕，它帶來的尖銳疼痛壓過了全身無處不在的鈍痛感，也強(qiáng)行刺激著劍客漸已模糊的意識。米霍克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握緊了沉重而陌生的黑刀，他抬頭看向面前漸近的人影，用盡最后的力量調(diào)動每一寸神經(jīng)和肌rou，想把嵌進(jìn)山石里的刀拔出來。

然而遲了一步，沖在最前面的賞金獵人揮出魚叉，逼近米霍克頭頂時，劍士雙手橫握的黑刀卻才提至腰間。

“住手！”

急切憤怒的喊聲忽地掠過海面，激烈地炸開。米霍克猛然暈眩了一下，他用力眨了眨眼，維持住了意識，身邊的敵人卻在這一瞬間同時倒下了。

“喂！鷹眼！”

年輕的劍客吃力地回過身，漸漸聚焦的金色眸子里映出那艘正朝著自己馳來的快艇，張揚(yáng)的披風(fēng)與紅發(fā)在海風(fēng)中劃出極速閃過的虛影，像一支射過來的黑紅色的利箭。

香克斯跳下快艇，沖到了自己的朋友面前，并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對方手里那巨大而優(yōu)美的黑刀。

他眼中的擔(dān)憂尚未消失，便已情不自禁地笑道，“拿到它了?。」材?，鷹眼！”

米霍克卻一寸寸地向上提起沉重的黑刀，目光盯住了平靜的海面，“你不要插手?！?/br>
更多的血從劍士的唇邊滴落下來，香克斯在暗自握緊了拳，隨著米霍克的視線一起望向前方。

溫順的水波忽然涌起，隨著浪花破碎，一艘小巧別致的潛艇上浮出來，當(dāng)船徹底浮出了水面時，米霍克不算太意外地用目光鎖住了那從艙門口現(xiàn)身的輪椅，以及上面微笑著的男人。

年輕的賞金獵人在推著老板走出了潛水艙，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看到那個本該變成尸體的海賊正安穩(wěn)地站在月島的山腳下，手里的刀筆直指向自己，不，是自己身前那輪椅上的老板。

某種說不清的壓力迎面而來，那既不是暴怒的殺意，也不是譏諷的鄙夷。潛艇與海島之間尚隔著一段距離，可他卻無端覺得那把長刀近在咫尺，可以隨時刺進(jìn)自己的胸膛。

他慌亂地低下頭，第一次看到永遠(yuǎn)從容不迫的老板滿面驚惶，連嘴唇也在微微抖動。年輕的賞金獵人一下失去了主心骨，下意識松開輪椅倒退了半步。

“刀……”伯斯一把捏住輪椅的扶手，顫抖的語調(diào)像包含著無盡的激動與不甘，“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米霍克稍稍偏了偏頭，沉默片刻后答道：“劍俠把它遞給了我?！?/br>
這個答案讓在場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帕林迪先生一百二十一年前就辭世了！”自覺被戲弄的賞金獵人領(lǐng)袖猛然拍動了輪椅扶手，一把連著鎖鏈的短劍出現(xiàn)在他手中。

劍士的聲音再次平靜地傳來：“他是去世了，但他把夜遞給了我?！?/br>
“不要愚弄人！”

短劍挾著主人暴怒的力量沖向了重傷的劍客，其后連著的鎖鏈在海面上劃起一道長長的銀光。

香克斯的心猛然提起來，他的手剛搭上腰間的西洋劍，卻再次聽到了鷹眼平靜的聲音。

“你不要插手。”

紅發(fā)海賊滿心擔(dān)憂又無可奈何，只得放下手退了半步。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鞋沿有些濕膩，低下頭才發(fā)現(xiàn)駐足的巖石上有一大攤血跡。他有些遲疑地上移視線，目光落在了布滿米霍克后背的猙獰傷口上。血rou模糊的創(chuàng)口受到大動作的牽引，更多鮮血正汩汩流下。

那個驕傲的家伙不可能背對敵人逃跑，那么這傷——香克斯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他來不及理清那五花八門涌上心頭的紛繁情緒，呼吸也在瞬間遲滯了。不該干預(yù)朋友的原則一下子被拋到了九霄云外，他“鏘”的一聲抽出了劍。

在這壓上所有躁怒的一劍揮出前，米霍克的黑刀卻已經(jīng)面對著伯斯的短劍落了下去——并非斬?fù)?，也并非相抗，在短劍抵達(dá)米霍克的身體之前，那把華麗的黑刀像是忽然失去了支撐，直直地落了下去，再次順勢插進(jìn)了巖石里。

米霍克面不改色看著來勢不減的飛劍，下一秒，那道銀光從中斷裂，一分為二，兩半片的銀劍連同鎖鏈在米霍克的腳邊頹然墜地。而裂痕還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向著遠(yuǎn)方蔓延，輕快地直達(dá)那緊握著鏈條的右手。

伯斯當(dāng)機(jī)立斷地松開了手，最后一段鎖鏈分成兩半，掉落在他腿上?？s緊的指尖被不著殺氣的劍氣余波擦過，他心下一凜，抬頭去看揮出了如此凌厲又柔和的一刀的年輕劍客。

米霍克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與意識都在使出這最后一刀后漸漸消失，潛艇上的人一點兒也不重要，他只是突然想把全部的感悟都告訴給身邊的香克斯。

“我在第一次下水時，體會到有威力的劍法不是一味的霸道。”

“再次下水前，我想通了自己的目標(biāo)不該是一把堅硬的刀，如果不能在劍術(shù)上有突破，那不如死掉?！?/br>
“最后一次在水中，我想到自己必須成功，還不能死，所以……”

“謝謝你，紅發(fā)?！?/br>
隱約聽到了這番話的伯斯愣在原地。半晌后，這位機(jī)關(guān)算盡的賞金獵人領(lǐng)袖一反斯文的常態(tài)，忽然迸發(fā)出一陣響亮的大笑聲。

他想到十年前那個還不屬于海賊的時代，身為皮蒂鎮(zhèn)最優(yōu)秀的探寶者、享譽(yù)一方的杰出劍客，他曾經(jīng)發(fā)誓要取回祖先帕林迪的兵器。他曾以為自己是唯一有資格握住那把刀的人，他會帶著那把無上大快刀成為超越祖先的大劍豪。

他不顧jiejie語重心長的勸說，信心滿滿地帶著合適的設(shè)備出發(fā)。然而在那個神秘的洞xue里，他卻被一堆簡簡單單的石頭困住，不死心地堅持到最后的空氣也耗盡。沒有親身對抗過深水壓力的人永遠(yuǎn)無法理解那種艱辛——沉默、龐大、無處不在的絕對力量從全身的每個毛孔擠入，像是要把人柔弱的內(nèi)臟全部摧毀。

自然的威力是如此恢弘而偉大，讓他所有的焦躁和怯懦都無處遁形。他像被大海捏在掌心里，只要這個不可戰(zhàn)勝的對手稍一發(fā)力，他就將被徹底碾碎。而當(dāng)海浪把他被水泡脹的丑陋尸體沖到岸邊時，人們還會譏笑他的無能和愚蠢。

一直抱著必死決心的伯斯在意識即將模糊的關(guān)頭，忽然生出對死亡的莫大恐懼。對！要活著……活著就有機(jī)會再回到這里，最終拿到那把刀！

伯斯永遠(yuǎn)記得那讓人絕望的上升過程，他屏住最后一點氣，用盡全力擺動著被坍塌的山石砸傷的四肢，想在昏迷前浮出水面。耳畔的轟鳴聲，眼里的血色，口中的咸腥味都無暇顧及，他的整顆心都被頭頂那一點隱約的光亮所占據(jù)。

最終他做到了，把筋疲力盡的半個身體掛在月島的山石上之后，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力氣再移動分毫。沒有食物和淡水，陽光炙烤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