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高考考了縣里的文科狀元，夫妻二人又重新在左鄰右舍面前風(fēng)光了一陣子。

殊不知這背后的代價卻是徐景涵擁有一個并不愉快的童年。小時候，只要他考試沒拿第一，就會挨打甚至餓飯。

徐景涵用力掰開母親高麗萍的手，在高麗萍詫異的目光中，平靜地說道：“不是誰帶壞我的。我初中就發(fā)現(xiàn)自己和別人不同，我對異性沒什么感覺。這么多年沒交女朋友，不是因為學(xué)習(xí)和工作忙，只是不想禍害人家女孩子。”

高麗萍覺得難以置信，情緒有些激動地說：“這不可能……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說，我和你爸可以帶你去看醫(yī)生。你那時還小，說不定可以……”

“媽——”徐景涵打斷了母親的話，嘴角露出一個冷笑：“你和我爸好歹自詡為知識分子，難道要像那些無知的父母一樣拉我去精神病院？性向這東西天生的，沒法轉(zhuǎn)變。另外，那個男人叫顧韜，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地痞流氓。人家家里是你們天天羨慕的干部家庭，論家境可比我們家強多了?！?/br>
這是徐景涵第一次在高麗萍的怒火中沒有絲毫的妥協(xié)和馴服，也是他第一次在父母的壓迫下能夠沉著冷靜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面對這樣熟悉又陌生的兒子，徐思源和高麗萍的心中同時產(chǎn)生出一種不安，有些東西似乎已經(jīng)完全不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這事兒等回去再說吧。”徐思源一時很難接受兒子是同性戀的事實，可家丑不可外揚，醫(yī)院人來人往不是深談的地兒。

☆、被迫別離

第二天一大早,徐思源就開始接受各種檢查，最終在下午得到主治醫(yī)生的同意，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回到家，徐思源和高麗萍二人一改剛開始的強硬態(tài)度，采用迂回戰(zhàn)術(shù)對徐景涵進行各種旁敲側(cè)擊。這也是夫妻二人趁著徐景涵去辦理出院手續(xù)時悄悄商議的結(jié)果。

如今兒子長大了，早已不像小時候打一頓就能乖乖聽話。老兩口以后還指著他養(yǎng)老送終，萬一鬧僵了，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和家里斷絕關(guān)系，跑到外地去再也找不到人可怎么辦？

高麗萍在廚房邊洗菜邊問幫忙打下手的徐景涵：“你跟那個人是怎么認(rèn)識的，你怎么知道他家是當(dāng)官的，萬一他騙你呢？”知道自家兒子涉世不深，高麗萍擔(dān)心他被人騙。

徐思源半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戴著眼鏡假裝在看報紙，實則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著廚房這邊的動靜。

“我們是在公務(wù)員考試時認(rèn)識的……”

徐景涵將與顧韜認(rèn)識的經(jīng)過簡單說了一下。為了讓母親對顧韜有個好印象，他著重強調(diào)顧韜是如何調(diào)用家里的關(guān)系，找人幫他講解面試，又是怎么親自開車陪他去S省考試。

得知兒子不是在夜店、酒吧之類的地方認(rèn)識對方的，高麗萍一直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幾分，將洗干凈的油麥菜裝進瀝水籃子里，緊接著又問：“你去過他家？他父母知道你們的關(guān)系嗎？”

將心比心，高麗萍覺得，沒有哪家父母能接受自己兒子和另一男人糾纏不清。

“那天剛好顧韜父母有事沒在家，所以沒見到他父母?！?/br>
“也就是說他父母不知道你們的關(guān)系。聽你說起來，他家里在昌州市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即使我和你媽不反對，他父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姜還是老的辣，一直偷聽的徐思源一瞬間抓住問題關(guān)鍵，徐景涵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到兒子臉上的猶豫，高麗萍悄悄向徐思源使了個眼色。

徐思源不可察覺地點點頭，繼續(xù)對徐景涵說：“這段時間你先別回渝州了，留在樂溫陪陪我和你媽?！?/br>
“爸……我”徐景涵正要反對。

徐思源揮揮手打斷了他：“先不說你馬上要政審了，這段時間出不得岔子。你可有想過這些照片是什么人偷拍的？為什么會寄到我們家？”

昨晚，被迫出柜的徐景涵滿腦子都是一團亂麻，根本沒考慮過這些。

“我和你媽在化工廠里干了一輩子，眼看著就是要退休的人了，既沒得罪過什么人，也沒擋著誰的道。即便是與人有些摩擦，都是些平頭百姓，誰舍得花錢找人干這跟蹤偷拍的事兒？問題十有八九是出在那個顧韜家里?！?/br>
徐思源在單位里不摻和那些勾心斗角，一門心思都鉆在自己的技術(shù)領(lǐng)域?？衫蠂笕烁∮谑拢瑸榱藸幝毞Q、搶待遇，耍心機、玩手段的事他幾十年也見得不少，看問題總比兒子要透徹幾分。

一想到有人可能對顧韜或者他家人不利。徐景涵只覺得背脊發(fā)麻，恨不得馬上打電話給顧韜，提醒他當(dāng)心?？捎趾ε骂欗w得知他這邊的情況后會跑到樂溫這邊來。按照目前的狀況，徐景涵并不希望顧韜與自己父母見面，怕雙方起沖突。

見徐景涵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高麗萍克制住自己的爆脾氣，難得溫聲細(xì)語地打出親情牌：“再過幾個月你就要去蓉城上班了，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次家，我和你爸都是快六十的人了，以后你能見到我們的日子也不多，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在家陪陪我和你爸吧?！?/br>
“媽，你別這么說?！笨粗赣H頭上新添的幾縷銀發(fā)，徐景涵心中一酸。

記憶中母親一直都很厲害，在外做事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干凈利落，在家里那是說一不二，和父親起了爭執(zhí)也少有退讓。好在父親對雞毛蒜皮的瑣事不怎么計較，夫妻兩才總算大致相安無事。

自從讀大學(xué)以后，除了逢年過節(jié)例行公事般回家看望一下父母，他也確實很少回來。不知不覺中，父母就像樂溫這座工業(yè)小城一樣，在時代的潮流中不斷走向衰敗。

徐景涵輕輕點點頭，勉強同意在家住一段時間。

晚飯后，徐景涵去樓下扔廚余垃圾

嗡嗡嗡……衣袋里的手機響了，拿出手機一看，是顧韜打來的，徐景涵遲疑了一下，才按下通話鍵。

“喂，怎么這么久都不打個電話，你那邊很忙嗎？叔叔病情怎么樣？”

徐景涵將垃圾袋扔進小區(qū)的垃圾回收桶里，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對著電話說道：“還好，下午我爸已經(jīng)出院了。你考試怎么樣，還順利嗎？對不起，昨天沒能等到你考完?！?/br>
“我說景涵，你老公我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嗎？昨天那種情況你急著回家也是人之常情。放心，我這次發(fā)揮很不錯，進面試應(yīng)該沒什么大問題?！?/br>
顧韜拿著手機站在馬路邊，放眼看去，一幢幢外墻陳舊而斑駁的老建筑沿著狹長的街道延伸開來。臨街一層是店鋪，此時才晚上七點，大多數(shù)店面卻已拉上了銀色卷簾門。只余下零星的一些餐館、小雜貨店還依稀亮著燈。

整個街道冷冷清清的，沒幾個行人，要不是面前時不時有汽車駛過，顧韜還以為自己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