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工具，死亡率最高？”

    “大家的回復(fù)五花八門，提到最多的是，‘車禍’?！辈坏人貜?fù)，容嶼又道，“然而事實上，死亡率最高的交通工具，是飛機?！?/br>
    “一條高速路，很可能每天都在發(fā)生不同程度的車禍。一百起車禍里，運氣不好，大概能有一個重傷。”容嶼微頓，“但飛機就不一樣了，一架客機出事，沒有商量，死亡率板上釘釘，就是百分百?！?/br>
    “——這是當(dāng)年，地理老師給我們的答案?！比輲Z說著說著，又笑起來，“很多人不服氣，舉了很多飛機上死里逃生的反例?！?/br>
    宋又川默不作聲，看著他。

    “但我最近總是在想，她當(dāng)時真正想告訴我們的，也許是另一件事。”他停了一會兒，道，“‘別人的數(shù)據(jù)沒有意義，有些事情放在你身上，就是百分百，逃不掉的’?！?/br>
    比如遇上一場天災(zāi)。

    或是愛上一個人。

    空氣一時間陷入靜默。

    月色穿庭入戶，在兩人之間流動。

    “川子?！卑肷?，容嶼請求，“手術(shù)之前，你能帶我回去，見見倪歌嗎？”

    于是宋又川驅(qū)車，帶著容嶼回了A大。

    事實上，當(dāng)時那種情形，就算容嶼說他想嫖娼，他也會想辦法滿足這位兄弟的。

    所以容嶼說他要回去見倪歌，宋又川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他要回去告白，然后用舌頭狂甩倪歌的嘴唇。

    結(jié)果并沒有。

    容嶼指揮著他，把車停得很遠，就在那兒躲著，遠遠地看。

    問題在于，他又看不到。

    于是他不停地問：“你看到倪歌了嗎？她在做什么？”

    “啊，我看到了?！彼斡执ㄐ牟辉谘桑八嶂顼?，和室友一起回宿舍，大概是剛剛下課，從食堂回來?！?/br>
    過兩分鐘，又問：“現(xiàn)在呢？她上樓了嗎？”

    “沒，在宿舍樓下，被一個個兒挺高的男生攔住了?！彼斡执▽崟r播報，“那男生拿著四人份的奶茶……嘖，現(xiàn)在的小男生，撩妹子一次性撩四個？夠野的，你學(xué)著點?！?/br>
    容嶼卻沒說話。

    過了半天，才問：“她收了嗎？”

    “沒有啊。”宋又川說，“她上樓了，但那男生還在樓下站著?！?/br>
    容嶼又沉默下去。

    半晌，憂愁地道：“怎么辦才好呢？我答應(yīng)過她mama，這幾年都不來見她。”

    “哦?！彼斡执ǖ膬?nèi)心毫無波動，“你當(dāng)初就不該答應(yīng)她mama，更不該做那種奇怪的約定?！?/br>
    “不過，我現(xiàn)在看不見了。”容嶼想了想，說，“來找她，也不算見她?！?/br>
    宋又川微怔，轉(zhuǎn)過去不說話。

    容嶼真的就這樣在車內(nèi)，一直待到黃昏時分。他讓宋又川跟著她，大概摸清了她一整天的作息。

    她沒有早課，但也沒有再像過去一樣賴床，她喜歡三食堂的rou包子和粥，喜歡在教學(xué)樓下的花園里早讀，下午沒課時就泡圖書館，從圖書館出來之后，會先去跑步，再吃晚飯。她仍然很喜歡牛奶，也學(xué)著給自己挑應(yīng)季水果，不再只吃維生素。

    哦，還有，很多人追她。

    他猜測她過得還不錯。

    于是他說：“我們走吧。”

    宋又川奇了：“你真不去跟她打個招呼？”

    “算了吧?！比輲Z微頓，笑道，“我前幾天剛被我媽打了一耳光，不想再被打?！?/br>
    ——也不想再看到她為我哭了。

    宋又川尊重他的想法，當(dāng)真驅(qū)車離開。

    車子駛上高速，通過北城收費站時，容嶼突然問：“川子，你英語學(xué)得怎么樣？”

    宋又川不知道他又在發(fā)什么奇怪的sao，這種無聊的問題，擱在平時他理都不會理。

    但現(xiàn)在他是一個可憐的病人。

    于是宋又川皺皺眉，敷衍道：“啊，就那樣吧?！?/br>
    然后一腳油門，離開北城。

    “我高中時，學(xué)過兩個詞，一個叫alone，一個叫l(wèi)onely。我自不量力，找倪歌battle，總是遇到這兩個詞?！比輲Z轉(zhuǎn)過去，蒼茫的夜色落到眼前，只剩一片漆黑，“她跟我講過很多遍，可我一直分不清。不過，如果現(xiàn)在她再問，我一定能跟她講得頭頭是道?！?/br>
    ——世間寂寞并非大同小異，孤單和孤獨，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意思。

    “alone是，我一個人在軍校和部隊待了很多年，西北很干燥，要什么沒什么。但沒關(guān)系，我覺得總有一天，我會回去見她的?！?/br>
    “l(fā)onely是——”

    “怎么辦啊。”他沉默半晌，輕聲嘆息，“現(xiàn)在我覺得，那一天可能，永遠不會來了?！?/br>
    ——

    宋又川說完，倪歌沉默下去。

    走廊上靜悄悄的，她也很久沒有說話。

    容嶼做完體檢，醫(yī)生建議他先休息一下。

    等結(jié)果的時間里，小護士幫忙清空了病房內(nèi)所有人。

    倪歌返回病房時，屋內(nèi)只剩容嶼一個人。他躺在床上，已經(jīng)沉沉睡去。

    她在他身旁坐下，兩手撐住下巴，默不作聲地盯住他。

    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這么近距離地觀察過他了。

    其實他的面容沒有太大變化，這家伙從小生得一副好皮囊，如今眉眼低沉，下頜弧度堅毅，睡覺時嘴角也微微抿著，皮膚與空氣接觸的線條邊界有些模糊，幾乎在發(fā)光。

    她想摸摸他腦袋上的創(chuàng)可貼。

    他卻突然醒過來，聲音低啞：“倪歌？”

    倪歌嚇了一跳，下意識道：“啊，我在！”

    他神情一松，似乎突然變得很安心。

    “我沒事，你不要擔(dān)心。”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仍然是解釋，“我當(dāng)初的手術(shù)很成功，復(fù)健也完成得很好。這次應(yīng)該是黑視，不是后遺癥。”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個?！蹦吒璞亲佑悬c兒堵，“等體檢結(jié)果出來，醫(yī)生就會給方案的?！?/br>
    他嘆息：“我怕你哭?！?/br>
    “……”倪歌迅速眨眨眼，“我沒有哭?！?/br>
    “那就好?！比輲Z微頓，情真意切，“我剛剛做個夢，夢見春天到了?！?/br>
    倪歌默了默，有點無奈：“你又做春夢?！?/br>
    “……不是那個春。”

    他夢見陽春三月，櫻花如同霞蔚，大片大片的粉團在院墻內(nèi)外盛開，好像電影里帶有濾鏡的浪漫煙云。

    他進行完那天的復(fù)健，后背的衣服都濕透了，想回去換一件。

    路過值班室，看到小護士趁病人不多，正拿著手機看綜藝。

    屏幕里傳來低沉清越的男聲：“你知道嗎？這地方可講究了，連地上的石磚路都是分開鋪的，一條黃，一條青?！?/br>
    “我知道。”小姑娘迅速應(yīng)聲，音調(diào)清脆，“這就叫青黃不接?！?/br>
    小護士嘎嘎笑。

    容嶼停住腳步。

    他倒退兩步走回去，探頭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