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賀。

    林公公上前請(qǐng)他，呈上金冕。

    池衍又在牌位前停留半晌，才緩緩戴上象征帝王之儀的冕旒，那俊美冷白的面容，一瞬盡斂威儀。

    *

    金鑾殿外，正舉行封禪祭天大典。

    百官朝臣于千萬高階之下俯首叩拜一片。

    禮樂聲中，池衍徐徐步向白玉長(zhǎng)階。

    暗金龍袍在驕陽之下風(fēng)華凜然，盡顯傲視眾生的姿態(tài)，和萬人之上的尊貴。

    ……

    與此同時(shí)，玉瑤殿。

    花園湖畔亭臺(tái)軒榭之中，錦虞倚在雕欄邊。

    她百無聊賴地伏坐著，眸光垂落湖里游蕩的錦鯉，耳邊是那從后宮外遙遙傳來的禮樂。

    錦虞往湖里扔著魚食。

    不多時(shí)，無趣嘆道：“快結(jié)束了么？”

    幼潯站陪她身側(cè)，含笑說：“公主，方才開始呢?！?/br>
    聞言，錦虞煩悶地長(zhǎng)哀了口氣。

    都許久了，這儀典怎的如此繁瑣……

    “想來還要些時(shí)辰，郡主不若到偏殿歇會(huì)兒?！?/br>
    便在這時(shí)，身后忽然傳來動(dòng)靜。

    錦虞下意識(shí)微微側(cè)首看了眼。

    只見一女子出現(xiàn)在游廊彎折處，左右兩侍婢隨行。

    那女子穿百蝶繡霞襖裙，發(fā)髻凌云簪花鈿，漂亮的臉蛋襯得一身秀雅高華。

    望清那人面容，錦虞先是愕然一瞬，隨后黛眉漸漸蹙起。

    她此刻雖不似那時(shí)彩辮紫襖，腰佩牛皮鞭。

    但錦虞卻是認(rèn)得的，這是那夜在郢都街頭，和阿衍哥哥比試飛花令的女子。

    沿著游廊走來，殷夕蘭隨意望至湖畔。

    目光卻倏地在倚欄處頓住。

    殷夕蘭瞳眸微一震動(dòng)，顯然也是認(rèn)出了錦虞。

    意外之余，她對(duì)視而去的眸色不掩半分清傲。

    要說兩人有何深仇大怨，倒是沒有。

    但姑娘之間的愛恨總是心照不宣的。

    尤其，是對(duì)同一個(gè)男人。

    錦虞不喜歡殷夕蘭，到底是因此人對(duì)阿衍哥哥那傾慕愛意的眼神，太過圖謀不軌。

    殷夕蘭勢(shì)必也如此。

    那夜飛花令，錦虞讓她丟盡顏面倒不礙事，她這般高傲的性子，看上的，向來不容搶奪。

    越過游廊，兩人的距離逐漸拉近。

    即便不知來者是誰，卻也知其頗有身份。

    幼潯身為東陵侍女，自是要垂首朝殷夕蘭行禮。

    而錦虞是一動(dòng)未動(dòng)，慵慵懶懶倚靠扶欄。

    她淡淡斂回眸光，纖指從長(zhǎng)椅邊的瓷碗里捻了些魚食，兀自望湖喂魚，卻是連搭理都不愿。

    見狀，其中一碧衣侍女提聲道：“這是烏羌國(guó)，丹寧郡主?！?/br>
    除卻東陵，普天之下莫非楚國(guó)。

    這烏羌國(guó)便是楚國(guó)附屬之下最大的屬地，雖仍是對(duì)楚國(guó)俯首稱臣，但在諸多屬地中，地位顯是高于一等。

    幼潯常伴太子殿下左右，對(duì)烏羌國(guó)自然略知一二。

    屬地不敵宗國(guó)，烏羌國(guó)于眾附屬國(guó)中名望再高，也是及不上東陵的。

    但幼潯還是再一欠身：“見過丹寧郡主?！?/br>
    殷夕蘭雙手背在身后，睨向欄邊的錦虞。

    見她一身暖白織錦華裙，金絲刺繡精致，清雅華貴，與那夜裝扮全然不同，想來身份不比尋常。

    但殷夕蘭默然不言，只冷眼旁觀。

    那是烏羌作為屬地之首，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和驕傲。

    殷夕蘭沉默，可她身旁另一個(gè)碧衣侍女并不。

    那侍女忍不住開口：“什么地兒來的？似乎少了點(diǎn)規(guī)矩?！?/br>
    禮樂不知何時(shí)停了，便顯得耳邊聒噪甚是突兀。

    腦袋恍惚又有點(diǎn)泛疼的跡象。

    錦虞拋盡瓷碗里的魚食，索性站起身。

    “幼潯，我累了?！?/br>
    她打斷了正要說話的幼潯，撫了撫裙擺，無視那殷夕蘭，背過身走出游廊。

    幼潯張了張嘴，見徑自她走遠(yuǎn)了，便就收聲跟隨而去。

    那侍女望著錦虞遠(yuǎn)去的背影，低斥她倨傲無禮。

    而殷夕蘭臉色淡沉，默不作聲。

    殷夕蘭垂眸，陷入淺思。

    那天晚上，被那姑娘喚作哥哥的男人，想來正在儀典，那便是小小的屬國(guó)使臣了。

    眼底幽幽滟滟，殷夕蘭眸光微細(xì)。

    自語般低言了句：“可惜了?！?/br>
    那侍女記起一事，“郡主，烏羌原與楚國(guó)聯(lián)姻在即，卻不想事出突然，大楚易主，也不曉得那婚事還作不作數(shù)……”

    殷夕蘭雙眸略抬，瞳孔泛著深邃的幽光。

    只聽邊上的人接著道：“不過，聽聞皇帝陛下便是那赫赫有名的赤云騎將領(lǐng)，可比之前那個(gè)驕奢yin逸的強(qiáng)太多了！”

    *

    時(shí)到未初，那持續(xù)整一半日的登基大典才算是告了段落。

    元青回到玉瑤殿，帶錦虞去宣延殿時(shí)。

    錦虞已在一處偏殿的軟塌上睡了好幾覺。

    見他終于來了，錦虞從榻上坐起。

    揉著眼睛，略含哀怨：“我等好久了……”

    元青撓撓頭，憨然笑道：“這儀典實(shí)在快不了，公主見諒見諒……”

    想到什么，他又掩唇，悄悄低下聲：“陛下吩咐了御膳房，筵席上的菜品，都是公主愛吃的！”

    錦虞頓了一頓，怔愣須臾，驀地失笑出聲。

    抿著嘴角翹起的弧度，想著，這人剛登基，就給她開小灶……

    而后回過神來，方才元青喚他陛下，而非將軍了。

    錦虞心里忽然別有感觸。

    ……

    新帝登基，普天同慶，于宣延殿大擺筵席。

    正殿以款待附屬鄰國(guó)君主及使臣，而各處偏殿則是容納朝臣百官。

    錦虞跟著元青來到正殿時(shí)，錦宸已在殿首一側(cè)案席入座。

    大殿恢弘氣派，白玉砌造的地面鋪就祥云錦毯。

    兩側(cè)擺以案座成百，席上八珍玉食，玉露佳釀，皆是奢華圣品。

    錦虞一眼便瞧見了皇兄。

    她虛拎裙幅，踩著碎步便朝那兒跑了過去，幼潯隨行其后。

    錦虞步子快，滑落腰畔的的青絲隨之絲縷輕揚(yáng)，附著金盞柔光瀲滟，她織錦綾裙下的身段凹凸勻致，嬌軀向前那么一傾，便越發(fā)勾勒彰顯。

    “恭迎東陵九公主殿下——”

    侍于殿外的太監(jiān)那尖銳的聲音高揚(yáng)而來。

    那時(shí)，殿內(nèi)王臣皆已入座。

    唯殿上高階的御座，空置無人。

    錦虞方一入內(nèi)，微喧的大殿竟不約而同漸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地往過道錦毯上，那身姿嬌挑、瓊顏如玉的姑娘身上望去。

    殿內(nèi)多數(shù)是男子，能來此儀典那定是才杰之人。

    見著如此瓊姿美色，何人能不動(dòng)心。

    然而錦虞恍若不知，一徑奔至殿首旁側(cè)。

    清然漫笑著在錦宸身畔落座，“皇兄——”

    錦宸彎了彎唇，刻意數(shù)落她兩句：“就這么急？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