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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平海往事1-18-鳳蘭版在線閱讀 - 【平海往事】十四

【平海往事】十四

    十四

    電影一開場我就猛找一通,硬是不見王偉超。由于男女分坐,忽明忽暗中更

    是連邴婕的影兒都瞅不著。問了下三班的幾個呆逼,他們都不知情。事實上能在

    前仰后合中對我搖搖頭就已經(jīng)夠難為他們了。幕布扯在墻上,起風(fēng)時電影中的人

    物就跟害了羊癲瘋一樣抖個不停。各色聲音從空洞的音箱中飄出,再越發(fā)空洞地

    擴(kuò)散至校園上空。遇到低音時,就像老天爺在打雷。然而,所有人都那樣興高采

    烈。

    大概自小學(xué)三年級起,學(xué)校就開始定期放映露天電影。這個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到

    了中學(xué)時代。印象中除了少數(shù)幾部兒童題材,大都是些香港武俠片,像邵氏啦、

    胡金銓啦、徐克啦。偶爾一閃而過的曖昧鏡頭總能讓下面黑壓壓的腦袋們轟然大

    笑。我最喜歡的自然是,其次當(dāng)屬。那個國慶節(jié)過

    后的周四晚上放的就是。在至尊寶被火燒雞雞引起的全場哄笑中,

    我悄悄退了場。

    初中部教學(xué)區(qū)萬籟俱靜,cao場上的喧鬧模糊而圓潤,像是來自地下的某種神

    秘儀式。黑咕隆咚中偶有幾扇窗溜出一線微光,給落葉松抹上了一盞金色塔頂。

    一種隱秘的委屈突然從心底升起,幾乎下意識地,我隱去了腳步聲。三班教室黑

    燈瞎火。我踏上走廊,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一趟,才驚覺身旁的樓梯口有人。這

    讓我險些叫出聲來,對方似乎也嚇得不輕。然而我立馬發(fā)現(xiàn)那是兩個人。他們原

    本抱在一起,此時迅速分開,每人手里還提著一條板凳。我吸了吸鼻子,就放了

    個響屁。的確是響屁,在這樣的秋夜脆生生的,有點嚇人。

    「嚴(yán)林?」王偉超的聲音一如既往,但那絲顫抖逃不出我的耳朵。邴婕一動

    不動。我也一動不動。我竟然毫不驚訝?!改銈€逼放屁了?」他笑著朝我走來。

    模糊的黑暗中我飛起一腳。王偉超連退幾步,踉蹌倒地,卻連聲像樣的慘叫都沒

    有發(fā)出。簡直不可理喻。剛要躥上去,邴婕攔住了我,確切說是死死抱住了我,

    她帶著哭腔:「不是這樣的,嚴(yán)林?!惯@和傻逼言情劇一模一樣的情節(jié)令我作嘔。

    而那竄入鼻間的清香、拂人臉龐的柔絲更是讓我惡心。擺脫開邴婕我只用了倆字

    ——婊子。她后退兩步,靠著墻,已經(jīng)哭出聲來。王偉超說:「你他媽再罵一句

    試試?」我一字一頓,對著那個瑟瑟發(fā)抖的身影:「婊子?!?/br>
    回家路上母親一言不發(fā),連往常聒噪不已的青蛙都銷聲匿跡。只有身下的破

    車尚在兀自呻吟,讓我愈加羞憤難當(dāng)。母親進(jìn)來時,我們已經(jīng)在政教處站了一個

    多小時。指針滴答滴答地爬過心坎,我脊梁挺得筆直,余光卻始終擺脫不了身旁

    的王偉超。我總?cè)滩蛔√鴮⑵饋恚賿嗨麕兹?。母親如一縷清風(fēng),攜來一片微涼

    的夜空。她和執(zhí)勤老師說了幾句,便朝我們走來。先是看了看王偉超——她甚至

    摸了摸他的臉,細(xì)聲叮囑一番,就讓他走了。然后她轉(zhuǎn)向我,就那么盯著,也不

    說話。我低著頭,一顆心在聚焦的窒息中似要炸開。好在執(zhí)勤老師上前勸說,母

    親方就此作罷。她瞥了我一眼,轉(zhuǎn)身就走。她在前,我在后。她腳步似飛,我也

    只能亦步亦趨。直到后來騎上車,駛上環(huán)城路,兩人都沒說一句話。

    在村西橋上,母親兀地停了下來,干裂的嗓音蔓延至整個夜空:「打啥架?

    ???打啥架?真是越長越出息了你!」我僵硬地倚在橋頭,摩挲著石獅子,腫脹

    的目光飄忽不定。月亮趴在水面上,瘦得令人驚訝,簡直像一彎掛rou的鐵鉤。我

    不由多瞧了兩眼。當(dāng)一縷風(fēng)拂過,水面蕩起破碎的波紋時,那彎鐵鉤便死死勾住

    心底,微漾間竟有一種快意擴(kuò)散開來。良久母親重又騎上車,我緩緩跟了上去。

    到家洗漱完畢,剛要進(jìn)自己房間,母親叫住了我。至今我記得燈光下那微顫的睫

    毛和濃郁的煮雞蛋香味。我抬起眼皮,她就說:「看啥看,還有臉了?」我垂下

    眼皮,她又說:「低啥頭,認(rèn)罪伏法呢?」按摩完畢,母親就出了廚房。她邊走

    邊說:「切了點土豆片,自己敷上。」

    ***   ?。   。   。?/br>
    可喜可賀,和王偉超干架后沒幾天,我就迎來了第二架。雖然從小身體素質(zhì)

    好,但我很少與人沖突。然而那天,請原諒——我從未見過那么亮的光頭,又淌

    著汗水,與太陽遙相呼應(yīng),晃得人頭暈眼花。于是我就推了他一把。我想告訴他

    即便是高中生,也不應(yīng)該剃這樣的光頭。他貌似并不同意我的看法,不僅反推回

    來,還指著我說:「cao你媽屄!」于是我來了兩拳,又跺了兩腳。他就趴到了地

    上。時值晌午,籃球場像塊蓋玻片,不遠(yuǎn)處的食堂人聲鼎沸。我剛想招呼大家繼

    續(xù)走,腦后就蓋來一板磚。于是我就不知東南西北了。

    在醫(yī)務(wù)室緊急處理一下,我被送到了校外診所。剛縫完針母親就趕來了。她

    發(fā)絲輕垂,汗如雨下,砸到我身上簡直振聾發(fā)聵。在我茫然的目光中,她使勁捏

    著我的手叫著「林林」。實在太過使勁,我只好答應(yīng)了一聲。她總算松了口氣。

    據(jù)說板磚最容易把人搞成腦震蕩,而后者的一種臨床表現(xiàn)就是癡呆。接下來就是

    輸液,我斜靠在床上,感覺一個腦袋有兩個大。情不自禁地,我就想到了被人開

    瓢的地中海。進(jìn)而我想到,老天爺貌似搞錯了,要說開瓢,再沒有比那個光頭更

    合適的了。母親咨詢過醫(yī)生后就平靜了許多,雖然還捏著我的手,但她說:「好

    了再跟你算賬。」說這話時她手心都是汗,豐滿的胸部把襯衣?lián)伍_一條縫,似有

    股熱氣從中溢出,持續(xù)地沖擊著我的腦門。我趕緊閉上了眼。在氣態(tài)的酒精海洋

    中,傷口隨著母親的脈搏輕輕跳動。后來就不跳了。

    再后來傷口又跳了起來,隱隱作痛。我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下體直撅撅的。輸液室

    的門輕掩。也不知哪來的風(fēng),窗簾四下飛舞。母親就坐在窗外,與陳老師閑聊著,

    聲音輕柔卻清晰。起初她們說著工資待遇,后來就談到了地中海。陳老師像是憋

    不住笑:「喬曉軍回來啦!戴了頂帽子,但那個頭似乎大了一圈兒?!鼓赣H呸了

    她一聲。陳老師說:「真的,照這個頭的規(guī)模,地中海這個詞兒怕是不夠氣派了

    以后?!拐f著兩人吃吃地笑了起來。我剛要喊母親換藥,陳老師壓低聲音:「哎,

    你說你姐夫下手挺黑的嗨,給人揍成那樣。以前我還覺得喬曉軍除了有點禿,還

    勉強(qiáng)能看,現(xiàn)在咋瞅咋猥瑣?!鼓赣H拍拍陳老師肩膀:「噢,meimei果然品味獨特?!?/br>
    兩人又是吃吃地笑。透過玻璃我能看到母親低著頭,腦后烏亮的發(fā)髻都一顫一顫

    的。也不知過了多久,笑聲總算停了下來。陳老師攀上母親肩頭,聲音更低了:

    「……我品味,我看你姐夫那小眼放著精光,不會在打你注意吧?」「說啥呢,

    你個死婆娘?!箖扇伺ぴ谝黄稹!笓Q藥!」我梗著脖子朝外面喊了一嗓子。也許

    是用力過猛,轟隆一聲響,腦袋似要炸裂。

    那個傍晚我坐在自行車后座上悶聲不吭。母親則不時回頭甩出只言片語。她

    說:「你小舅媽下午來過了,還有趙老師,你瞧趙老師對你多好,別老跟人過不

    去?!顾f:「你餓不餓,想吃點啥?」她說:「有些帳等好了再給你算,趁還

    能樂呵偷著樂呵去吧?!谷欢盹垥r,神使鬼差地,我就提到了地中海。我說:

    「聽說喬曉軍也給人開了瓢,他腦袋不知好了沒?」母親正給我盛著魚湯,眼都

    沒抬:「你知道的倒挺多?!刮仪弥曜樱骸高@誰不知道啊,早傳開了都?!鼓?/br>
    親把魚湯遞給我,沒有說話。等她給自己盛好湯坐下來時,終于開口了:「有些

    事兒本想過段時間再說,瞧這情形還是趁這當(dāng)兒掰清楚得了。都這時候了,嚴(yán)林

    你就一門心思放到功課上,別老鉆那些亂七八糟的。」我抬起頭:「啥亂七八糟

    的?」母親說:「你自己清楚?!刮乙蛔忠活D:「我不清楚?!鼓赣H放下勺子:

    「現(xiàn)在不是談戀愛的時候,清楚了吧?」我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頭。而母親還

    在繼續(xù):「不止一個老師提醒過我了。還有上次跟王偉超打架,也是因為這個吧?」

    我埋頭把魚湯喝得一干二凈。飯桌上靜悄悄的,只有我的頭在呼呼膨脹。母親伸

    手接碗時,我盯著她說:「我自己來?!刮屹M力地晃了晃腦袋,它已經(jīng)有兩層樓

    那么高了。

    ***   ?。   。   。?/br>
    奶奶是個憂傷的人。對她而言,如果整個九八年尚能有一件好事,大概就是

    天上掉下個表親戚。這樣說,她老人家肯定會白我一眼:「親戚就該多走動,來

    往多自然就熟稔了,畢竟血濃于水嘛。」奶奶的表姨比她還要小幾歲,剛從北京

    回來。按她閨女的說法,這位表姨屁股還沒坐穩(wěn)就開始念叨她的外甥女,非要接

    奶奶過去住幾天不可。爺爺自然一塊去。奶奶的這位遠(yuǎn)房表妹看起來三十出頭,

    印象中有點肥,碩大的屁股把套裙撐得都要裂開。她丈夫理所當(dāng)然是個瘦猴,戴

    個金絲邊眼鏡,文質(zhì)彬彬。據(jù)母親說此人曾是我們學(xué)校老師,還教過我地理。但

    我死活想不起來。

    之后沒幾天——我記得頭上都還沒拆線——我們到平陽作中招應(yīng)試能力測驗。

    其實也就是配合教育廳做個摸底,回報嘛,分給參與單位幾個省重點高中免試指

    標(biāo)。與試人員丑其名曰「種子隊」,囊括每班前十名,共八十人。原計劃去三天,

    不想臨時有變,分成文理科分別測。第二天下午就讓我們第一組先行打道回府了。

    大巴車上遠(yuǎn)遠(yuǎn)能看到邴婕,同去時一樣,她會時不時地掃我一眼。我老假裝沒看

    見。到學(xué)校將近四點半,老師囑咐我們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要照常上課。我到

    車棚取了車,就往家里躥。出校門時邴婕站在垂柳下,我弓起背,快速掠過。

    家里大門緊鎖。我剛要掏鑰匙開門,卻又停了下來。陽光猛烈得有點夸張,

    把影子狠狠地按在鐵門上??谕嵫坌保仟N不堪。我盯著它怔了半晌,卻再沒勇

    氣去開那扇門。胡同里一片死寂,連只麻雀都沒有。我把耳朵貼到門縫上,同樣

    一片死寂。良久,我還是走向那棵香椿樹。

    花盆被碼到了陽臺一角,只剩光禿禿的幾把土。我一顆心要從嗓子眼里蹦出,

    卻又暗罵自己神經(jīng)病。我甚至連母親有沒課都不知道。然而就在下一秒,當(dāng)瞥見

    停在院子里的爛嘉陵時,一襲巨大的陰影便迅猛地掠過大腦溝壑。緩緩走下樓梯,

    我腿都在發(fā)抖。陽光折在雨搭上,五光十色,炫目得有些過分。這就是一九九八

    年的初秋傍晚,真是不可思議。

    而當(dāng)站在樓梯口,那熟悉而可怕的聲音傳來時,說不好為什么,我竟又平靜

    下來。伴著「吱嘎吱嘎」,啪啪聲清脆而有節(jié)奏,女人的呻吟更像是嗚咽,模模

    糊糊的,時有時無。窗簾半拉,只能看見她的一只腳在男人的腰間兀自搖曳。白

    嫩的腳底板在腳趾的松放間不時鋪延開幾道光滑的褶皺,前腳掌通紅,像一朵委

    屈的花。節(jié)奏越來越快,在陸永平的喘息中,母親的哼聲越發(fā)清晰而急促。我能

    看到那快速抖動的床單花邊兒,像深海中的波濤,又似變幻莫測的水簾。終于,

    隨著母親一聲顫抖的長吟,腳趾緊緊糾結(jié)到了一起。屋里只剩喘息聲,唯有床單

    還在輕輕擺動。我望了眼斜掛在天際的太陽,快速穿過走廊。

    把自己撂到床上,我輾轉(zhuǎn)反側(cè)。打開錄音機(jī),立馬又關(guān)上。豎起耳朵,沒有

    動靜。再打開,再關(guān)上,再去聽。反復(fù)幾次后,我騰地從床上彈起,大搖大擺地

    走出了房間。我口渴了,人總要喝水吧。然而,那陽光下逐漸拉長的黑影卻躡手

    躡腳,滑稽可笑。不到樓梯口,我就聽到了父母房間的說話聲?!附o我干嘛?」

    母親的聲音冷冰冰的。

    「幫個忙,轉(zhuǎn)交給你婆婆總行了吧?」

    「我不管。」

    「哪來那么多逑事兒?」

    母親沒了音。

    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玻璃上映著藍(lán)天綠瓦,連前院的房子都傾斜著趴在

    上面,像下一秒就要倒掉。我看到四條小腿。母親似乎側(cè)臥著,白皙光潔的小腿

    間插入一條黑毛腿,突兀得讓人驚訝。而兩只大腳橫亙在圓潤如玉的小腳旁,更

    是荒唐得離譜。不知是不是錯覺,床好像在輕輕晃動。

    「我叔現(xiàn)在是用錢大戶,你也不容易不是?」

    「陸永平你啥意思?」

    「咳,哥說錯話了,說錯話了?!龟懹榔叫呛堑?。

    一時沒了聲響。

    「鳳蘭?」片刻,陸永平輕喚一聲。

    沒有回應(yīng)。

    「鳳蘭?」

    「叫魂兒呢你?!?/br>
    「我就怕你生氣。」

    母親不說話。突然啪啪兩聲,床「吱嘎」一聲響,傳來一絲「哦」的低吟。

    緊接著又是啪啪啪,母親悶哼連連:「啊哦……神經(jīng)病啊你?!?/br>
    陸永平停下來,笑笑:「我妹兒這犟勁兒真是天下無敵?!?/br>
    「切,那假公濟(jì)私,誰也比不上你。」母親聲音緊繃繃的。

    「大隊那點破爛玩意兒放哪兒不是放?養(yǎng)豬場不也干空著?我看你這人民教

    師經(jīng)濟(jì)頭腦還不如我嬸。」

    「那是,誰也沒你精啊?!?/br>
    「你說的對?!龟懹榔郊哟篑R力,床劇烈地?fù)u動起來。十幾下后,他又停下:

    「來吧,鳳蘭,哥受不了了?!?/br>
    「你又干嘛——」在母親的輕呼中,陸永平已經(jīng)把她扶了起來。我能看到他

    們蜷縮著的腿。接著,陸永平像個大蛤蟆一樣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中。他在床頭跪下,

    撈住母親雙腿,似有一抹黑色在我眼前一晃——母親重又躺了下去。陸永平嘖了

    一聲,愣了好一會兒。然后他拍拍母親的腿,跳下了床,胯下碩大的家伙像個套

    著塑料膜的鐵錘,在落體運動中連蹦了幾蹦。其時,只要他抬起頭——哪怕再不

    經(jīng)意地往窗外掃一眼——就能看見我??上]有。他直接轉(zhuǎn)身,弓起背,再次把

    母親扶了起來。她有些生氣:「你屁事兒真多?!?/br>
    說不好為什么,當(dāng)母親整個出現(xiàn)在眼前時我大吃一驚。那份難得的平靜瞬間

    四分五裂。一朵巨大的白云在窗戶上浮動,我腦袋里嗡嗡作響。母親長發(fā)及腰,

    烏黑蓬松,一身白rou卻緞子般緊致。半圓形的rufang尚在微微顫動,rutou挺立其上,

    像是嚙齒動物憤怒的招子。她雙臂撐著床,一條大白腿斜搭在黑幽幽的毛腿上,

    比十月的陽光還要耀眼。烏云般的秀發(fā)輕垂臉頰,我只能看到母親白皙得近乎透

    明的鼻尖。

    「抱緊嘍。」陸永平伸手在胯間擺弄了一下,就托住母親柳腰站了起來。伴

    著一聲驚呼,下意識地,她兩臂前伸,環(huán)住了陸永平的脖子?!缚旆盼蚁聛恚?/br>
    又干啥?!」母親扭動雙腿,欲向下滑,卻被陸永平死死箍住。他嘿嘿兩聲,抱

    著她轉(zhuǎn)了半圈。明晃晃的白云下,母親濃眉緊蹙,朱唇輕啟,嘴巴張成一個半圓,

    似要驚叫出來。一剎那,我以為她看見了我。但母親只是發(fā)出一聲貓兒似的低吟。

    她長腿夾著陸永平的腰,還真像一只攀在樹上的母貓,連rufang都被擠成兩個圓餅。

    我環(huán)顧四周,一片頹唐之色。唯獨太陽還是那樣明亮,令人不堪忍受。

    就這一眨眼功夫,兩人消失得無影無蹤。隱隱聽到幾聲噼啪脆響,母親急吼

    吼地:「陸永平你瘋了,快放我下來!」疑惑間,他們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客廳。雖然只

    是穿過了一道門,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是老天爺在變一個大魔術(shù)?!傅降赘?/br>
    啥啊你?」母親扭動著身體,俏臉通紅,長發(fā)濕漉漉的,「快放我下來,聽到?jīng)]?!」

    客廳門關(guān)著,但通過狹長的側(cè)窗剛好把兩人盡收眼底。陸永平啞巴一樣悶聲不吭,

    在客廳中央轉(zhuǎn)了半圈,才把母親放到了沙發(fā)上。隔著七八米遠(yuǎn),我也能瞧見他脊

    梁上一片通紅,而淋漓大汗正潮水般涌過。

    不等母親兩腿放下,陸永平就扶著腿彎,把它們掰了起來。然后他壓低身子,

    順手在胯間擼了幾下,便腰部一沉。母親深陷在沙發(fā)里,伴著一聲悶哼,兩腿徒

    勞地掙扎著?!缚旆砰_我,有病吧你!」她聲音脆生生的,衍射出一種草綠色的

    惱怒。而陸永平是只悶聲不響的蛤蟆,兩手撐著沙發(fā),毛腿緊繃,開始挺動腰部。

    一時間,黑瘦的屁股像兩個鐵球,兇狠地砸向沙發(fā)上的肥白大rou臀。他動作緩慢,

    卻有條不紊。每伴著啪的一聲巨響,肥膩的白rou便波濤滾滾,似有一抹瑩白亮光

    婆娑著鋪延開來。陸永平的喘息幾不可聞,母親的嗓間卻溢出一種絕望而驚訝的

    顫抖聲,像是一股氣流正通過喉嚨被猛烈地擠壓出來。除了嗷嗷嗷,她再說不出

    一句話。猙獰的陽具像個鐵梨,反復(fù)耕耘著蒼茫雪野上的肥沃黑土。很快,似有

    泉水汩汩流出,連拍擊聲都染上了濕氣。沙發(fā)腿蹭在地上,不時吱嚀作響,令人

    抓狂。陸永平越搞越順手,他甚至借著沙發(fā)的彈性,一頓三顫。母親的聲音變得

    低沉,卻越發(fā)抑揚頓挫。突然她死死勾住陸永平的脊梁,喉嚨里沒了聲音,只剩

    下模糊而急促的喘息。陸永平快速而猛烈地砸了幾下,迅速抽出。他不得不拽住

    母親的一只手。就這一霎那,母親發(fā)出一種瘦削而嘶啞的長吟,似有空氣在喉嚨

    里炸裂,迸發(fā)出無數(shù)細(xì)小碎片。與此同時她小腹篩糠般挺了挺,股間似乎噴出一

    道液體。那么遠(yuǎn),在岔開的黑毛腿間一閃就沒了影。我懷疑那是自己的錯覺。然

    而緊接著又是一道。過于平直的拋物線,算不上漂亮。再來一道。母親整個人都

    癱到了沙發(fā)上,全身閃爍著一層溫潤的水光,像是預(yù)先凝結(jié)了這個十月傍晚的所

    有甘露。陸永平站在一旁,一言不發(fā)。我發(fā)現(xiàn)他屁股上都爬滿了黑毛。半晌,他

    在沙發(fā)上坐下,托住母親耷拉在地上的腿,放到了自己身上。

    「咋樣?爽不爽?」陸永平來回摩挲著母親的小腿?;卮鹚闹挥休p喘。他

    又叫了幾聲「鳳蘭」。母親雙目緊閉,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只有身體尚在微微起

    伏。那簇簇濕發(fā)纏繞著臉頰、脖頸、鎖骨乃至rufang,也緊緊纏住了我。陸永平俯

    身在母親額頭輕撫了下,她立馬扭過頭,并猛踹了他一腳,冷冰冰地:「有病治

    病去!」陸永平也不說話,起身去抱母親,一陣噼啪脆響后又坐回沙發(fā)上。母親

    兩腿岔開,騎在黑毛腿上,細(xì)腰被陸永平死死箍住。她無言地掙扎了幾下,就撐

    住沙發(fā)不再動。一道瘦長的陽光傾瀉而下,直至點亮屋角的水族箱。里面紅通通

    的,像是盛了一缸發(fā)酵的尿。我說不好那里還有沒有活魚。只記得那會兒母親頭

    發(fā)真長啊,也不分叉,如一襲黑亮的瀑布奔騰而下,在髖骨上激起一湍心形的尾

    巴。瀑布下的胴體瑩白健美,像猛然暴露在天光下的水生生物。兩年后當(dāng)我聽到

    許巍的時,腦海中浮現(xiàn)的就是彼時的母親。發(fā)怔間傳來「啵?!箖陕?,

    有點滑稽,這種聲音應(yīng)且僅應(yīng)出現(xiàn)在動畫片中。母親不滿地嘖了一聲,陸永平卻

    呵呵笑:「鳳蘭,你奶子真好?!谷缓笏L呼一口氣:「再來?」

    屋里兩人大汗淋漓。如果他們愿意,就能透過窗戶欣賞到同樣大汗淋漓的我。

    這讓我心癢難耐,嗓子里卻似火燒,像被人緊緊扼住了咽喉。陸永平低頭搗鼓好

    一陣。接著他撫上母親柳腰,又拍拍那膨脹著的rou屁股,哀求道:「動動嘛鳳蘭,

    哥這老腰板兒真不行了?!鼓赣H兩臂伸直,撐著沙發(fā)背,像是沒聽見。陸永平猛

    地抱緊她,滑過鎖骨,順著脖頸去親吻那輕揚著的臉頰。母親撇頭躲過去,似是

    說了句什么。陸永平嘆了口氣,輕擁著母親,就顛起了毛腿。隨著發(fā)絲輕舞,肥

    臀上又蕩起白浪,偶爾兩聲輕吟幾不可聞。

    不多時,陸永平黑臉在母親胸膛間磨蹭一番,突然故技重施,攀上了她的俏

    臉。母親梗著脖子,拼命向后撤。陸永平騰出一只手,托住沉甸甸的大白屁股,

    用力顛動起來。母親「啊」的一聲嬌吟,接著悶哼連連,再接著就只剩嗚嗚嗚了。

    長發(fā)亂舞之際,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連沙發(fā)墊的窸窣聲都消失不見。這時座

    鐘響了,一連敲了五下。緩慢,低沉,悠長。兩人雕塑般一動不動。待余音消散,

    母親說:「再這樣滾蛋?!刮堇镬o得可怕,仿佛有一枚枚鐵釘從她口中射出,在

    凝固的空氣中穿梭而過。我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喝水的。

    許久,陸永平說:「好好好。」他聲音硬邦邦的,像腰間別了根棍子。很快,

    他又動了起來。只有嘰咕嘰咕聲,異常刺耳,讓人恍若行走在干涸的河床上。陸

    永平高高支起,再輕輕放下?!竾\咕嘰咕」也越發(fā)響亮。我不由想起淤泥中的泥

    鰍。猝不及防,母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生生憋住,但馬上——像是冰川下的

    小河,笑聲再次流淌而出,輕快而綿長。她笑了好一會兒,連腰都直不起來,整

    個上半身都隔著陸永平伏在了沙發(fā)背上。我能看到她晃蕩中的閃亮黑發(fā),腰間綻

    開的皮膚皺褶如一朵汗水澆灌的蘭花。陸永平不得不停下來。他的半張臉都籠罩

    在飛瀑下,露出的一只小眼正越過母親肩膀直愣愣地盯著空氣中的某一點。突然,

    他說:「你個sao貨讓你笑?!瓜袷氰岋镌谇脫?,他聲音都火星點點。不等我反應(yīng)

    過來,屋里已啪啪大作。母親猛然揚起頭,死死攥住了陸永平肩膀:「啊……說

    ……誰呢……你。」陸永平索性捧住兩個屁股蛋,開始大力抽插。直到母親猛拍

    肩膀,他才停了下來。

    一陣喘息過后,母親說:「我脾氣不好,你別惹我?!龟懹榔街皇切πΓ?/br>
    頭把自己陷在沙發(fā)中。兀地,他說:「喬禿頭沒再cao蛋吧?」母親的聲音細(xì)碎清

    脆:「有的事兒不用你管,你動靜鬧那么大,讓我在學(xué)校咋辦?」陸永平撇撇嘴:

    「堵了他家?guī)状伍T,都讓這孫子給溜了。哥跑到學(xué)校也是沒法子嘛?!鼓赣H沒接

    茬,半晌才說:「把人揍成那樣,你胳膊倒好得挺快?!埂刚l說好了,還疼著呢,」

    陸永平抬抬左臂,呵呵笑著,「也怪哥流年不利,搞個喬禿頭都能把胳膊折了?!?/br>
    他頓了頓,甕聲甕氣:「其實你能記得,哥就知足了?!鼓赣H不再說話。陸永平

    又挺動起來。他撩起長發(fā),輕撫著母親的脊背,下身的動作逐漸加快。母親左手

    搭在陸永平肩頭,右手撐著沙發(fā)背,俏臉輕揚,溢出絲絲呻吟。她豐滿的大白腿

    蜷縮著,兩個肥碩的屁股蛋像注水的氣球,在啪啪聲中一顛三晃,波瀾重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永平猛地停了下來。興許是慣性,母親又兀自輕晃了好

    幾下。然后她挺直脊梁,大腿都繃了起來。陸永平拍拍肥臀,笑著說:「繼續(xù)啊?!?/br>
    母親呸了一聲,臉撇過一邊。接著,像是突然想起來,她輕晃著腦袋:「你在這

    兒,沙發(fā)墊都得洗。」陸永平?jīng)]說話,而是一把抱緊母親,整張臉幾乎都埋在豐

    乳間,嘴里發(fā)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呢喃。像是和尚念經(jīng),又像是嬰兒撒嬌。母親似

    是有些不知所措,接連拍了他好幾下:「剛忘說了,前陣子林林去養(yǎng)豬場了。」

    陸永平這才抬起頭:「咋了?」母親沒吭聲。陸永平揉著大rou臀,說:「你又瞎

    想,林林只是敏感,不想跟我這姨夫有啥牽扯罷了。」母親還是不說話。她屁股

    紅通通的,變幻著各種形狀。「哎呀——」陸永平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我剛?cè)?/br>
    過豬場,啥也沒動。」「再說,也沒啥好動的?!顾鄙眢w,又扭了扭腰。母

    親似乎還要說什么,但陸永平一把掰開大屁股,開始快速聳動。我隱隱能看到茂

    盛的毛發(fā)和殷紅的rou,卻又那么模糊,像是頭腦中的幻覺。母親「嗷」地一聲驚

    呼,又壓低聲音,輕輕吟叫起來。長發(fā)飛舞間,她露出一道誘人的脊溝,塌陷著

    的柳腰像一彎精弓,使得肥臀格外突出,飽滿得令人發(fā)指。

    太陽浸出一絲血紅時,母親又一次顫抖著趴在陸永平身上。我感到渾身黏糊

    糊的,像是被澆上了一層瀝青。不遠(yuǎn)街口就有個鹵rou作坊,幼年時我老愛看人給

    豬拔毛。伴著皮開rou綻的爽快,豬的靈魂像是得到了一次洗禮。我卻被釘在院子

    里,連呼吸都那么困難。后來陸永平把母親抱起,重又走向臥室。在門口,他把

    母親抵在掛歷上,猛干了好一陣。母親像只樹懶,把陸永平緊緊抱住,擱在肩頭

    的俏臉紅霞飛舞。至今我記得夕陽下她的那副表情,像是涵蓋了人類所有的喜怒

    哀樂,那么近,又那么遙遠(yuǎn)。還有那幅舊掛歷,上面立著三個解放軍戰(zhàn)士,最左

    邊的陸軍頗有幾分地包天嫌疑。母親經(jīng)常開玩笑說:「看見了吧,地包天也能當(dāng)

    模特!」可我分明又記得,他們不是抵著掛歷,而是抵在側(cè)窗上。米色窗簾掀起

    半拉,我只能看到母親光滑的脊背和肥白的rou臀。圓潤的臀rou在玻璃上被一次次

    地壓扁,氤氳間留下一個模糊而雪白的印跡。一剎那,我以為冬天到了。

    當(dāng)臥室的呻吟越發(fā)高亢之際,我像口悶鐘,跌跌撞撞地進(jìn)了自己房間。我清

    楚地記得在那個十月傍晚,空氣里竟彌漫著一股焚燒麥稈的味道。我砰地關(guān)上門,

    連玻璃都在震動。捏了捏拳頭,粗礪的天空便呼嘯著涌動而來,將我死死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