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行人入駐西山的溫泉山莊，

    那傳說中的月神泉，只是一道小小的月牙形泉眼。

    四季恒溫的泉水帶著點淡淡的淺黃色，水面蒸騰著裊裊白煙。

    這座山莊的原主人顯然很懂得享受，在泉眼的沿邊砌上大塊的漢白玉，修筑了扶手的欄桿和坐浴的階梯，此外再無多余人工斧琢的痕跡。

    溫泉四面種植著大片的楓樹林，此刻漫天紅葉如云，零星小葉飄搖墜入水面，似幻還真，宛若仙境。

    程千葉正沉醉于欣賞這片美景之中，突然聽見蕭繡不悅的低聲斥責(zé)：“快下去，你這樣是干什么？不識好歹的東西?！?/br>
    程千葉看了過去，只見蕭繡和兩個侍從，正要將墨橋生抬入泉中，墨橋生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死死地抓住欄桿，不愿入水，身上泛起一股代表恐懼的濃郁黑色。

    當(dāng)看見程千葉看過來的時候，他身上那圈顯眼的金邊亮了一下，把那股黑色強(qiáng)壓下去。

    隨后他放棄掙扎，把自己身體沉入水中。

    程千葉感到有些奇怪，她走到泉邊，蹲下身，看著泡在水中的墨橋生。

    “你很怕水嗎？”

    “不……不怕?！彼m然浸泡在溫?zé)岬娜?，卻面色蒼白，全身僵直，一直手緊緊拽住岸邊的扶手。

    程千葉揮退了其余的人。

    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水中的墨橋生。

    只見他緊抿著嘴，保持著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顯然是強(qiáng)忍著懼怕。

    程千葉蹲在那里，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

    “小墨，我自從當(dāng)了這個主公，每天都有很多人，對我說著各種好聽的，恭維的，關(guān)心的話語?？墒俏抑?，他們都在騙我。”

    她慢慢取下墨橋生頭上的一片楓葉，看到那個濕漉漉的臉蛋，從水霧中抬起來望著自己。

    “我希望你，能不騙我，好不好？”

    “我……”一個低沉好聽的男音，從蒸騰的白煙中響起。

    “我年幼之時，曾被賣入楚懷館，那是一個男妓館。一進(jìn)去里面，當(dāng)時的主人就要訓(xùn)練我取悅男人的技巧?！蹦珮蛏拖骂^，軟順的黑發(fā)垂落下來，遮住了眉眼。

    “我那時候年紀(jì)太小，脾氣倔強(qiáng)，竟敢不服從主人的指令，拼死抗拒。主人懲罰我，把我按入水缸中，瀕死之時，才提我上來。如此反復(fù)，延續(xù)數(shù)日。直至當(dāng)時一個正紅的小倌看見了，為我說情，把我安插到他身邊做侍從，方才停止那種懲處?！?/br>
    “雖然過去了很久，可是，我……我依舊有些怕水?！?/br>
    “我，我雖然在小倌館待過，但那方面技巧，確，確實一點都不會?！?/br>
    墨橋生忐忑地想：我咬了韓大人的手，又違逆前主人，都被主人知道了。他會不會厭惡我這種桀驁難馴的奴隸。

    這時他感到他的雙眼被一道黑色的布條蒙上了。

    身邊響起有人入水的聲音。

    一只柔軟的手輕輕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別怕，我陪你泡一會。我會看著你，不會讓你掉進(jìn)水中的?！?/br>
    他聽見主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眼上的布帶不能摘哦?！?/br>
    第12章

    程千葉疊了一條厚厚地大毛巾，墊在池邊的漢白玉石上。

    “別怕，放松一點，好好趴著，”她把墨橋生那顆蒙著黑布的腦袋，輕輕按在柔軟的毛巾之上，

    “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嗆到一點水?！?/br>
    她耐心的輕拍那布滿傷痕的后肩，直到感到那僵硬緊繃的肌rou終于慢慢放松下來。

    程千葉看了看安靜趴在池邊的墨橋生，也把自己的整個身體泡進(jìn)溫暖的泉水中，悄悄解開了自己一直束在胸前的布帶。

    她舒服得嘆了一口氣，靠在池邊，天上悠悠蕩蕩飄落下來一兩片紅葉。

    和那張蒙著黑布，近在咫尺的臉一起靠在純白溫暖的石頭上。

    “真舒服啊。還是你在身邊最輕松。如果不用打戰(zhàn)，這樣的日子也算是不錯了。”

    眼前這塊神秘動人的蔚藍(lán)色，清透的不含任何雜質(zhì)，純粹而真摯的喜歡著自己，沒有一絲欺騙和隱瞞。

    空山的寂靜，泉水的溫暖，似乎隔離了一切喧囂和殘酷，程千葉像鴕鳥一樣一口氣住了數(shù)日。

    月神泉果然十分神奇，墨橋生的傷勢好了許多，堅強(qiáng)的他甚至已經(jīng)可以勉強(qiáng)下地走動。

    一行人從西山回城，正是斜陽晚照之時，

    經(jīng)歷了戰(zhàn)火，傷痕累累的城墻之上，有不少民夫和士兵在修繕整頓。

    城內(nèi)其他諸侯的大軍早已在程千葉上山之前就已開拔出發(fā)。此刻這些都是晉國本部將士。

    城門外的空地上已搭起簡易的粥棚，為那些在戰(zhàn)亂中失去家園的流民，提供一碗薄粥。

    粥棚前排著長長的隊伍，雖然這些人依舊衣不遮體，但他們眼中都不再死氣沉沉。

    因為有了希望。

    盡管只是一人一碗薄粥，但這就是生的希望。

    車隊駛過，程千葉掀起簾子。

    “主公，是主公?！?/br>
    沿途的士兵下跪行禮。

    那些領(lǐng)粥的百姓也陸陸續(xù)續(xù)跪伏在路邊。

    “這位就是晉越侯哪。好年輕啊”

    “無禮，要稱呼主公?！?/br>
    “多虧了主公施粥啊?！?/br>
    “聽說還會提供臨時的住所，讓我們過冬?！?/br>
    “這回有希望了，孩子他娘?！?/br>
    “我汴州迎來了一位仁慈的王呢?！?/br>
    “最近城中，搶劫殺人的事情也少了許多。”

    “真是我汴州之幸?！?/br>
    ……

    細(xì)細(xì)碎碎的議論之聲傳到車上。

    原來肖瑾、張馥他們已經(jīng)打著我的名義做了這么多事。

    在這個時代，手握重權(quán)者，一念之間，或許改變的是無數(shù)人的命運(yùn)。這么多活生生的生命，拯救或者滅亡，只在于做與不做。

    程千葉低頭看自己那只會彈琴的雙手，這雙手現(xiàn)在，就掌握著這種權(quán)利。

    他們遙遙路過軍營，軍營的校場上正在舉行一場擂臺賽。

    此刻擂臺上，是一名年輕小將守擂。

    他使一柄純鋼狼牙槊，槊長兩米，柄錘上密排著八行鐵齒，柄尾裝有三棱鐵鉆。

    那小將力大無窮，將此槊舞得虎虎生風(fēng)，勇不可擋，連勝數(shù)場，無人可敵。

    程千葉看著他身上那團(tuán)明艷的橙黃色，認(rèn)出那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俞敦素。

    于是她停下車駕，只帶了三兩個人，不驚動圍觀者，悄悄站在遠(yuǎn)處觀戰(zhàn)。

    剛穿越過來之時，她完全憑本能，任人唯顏色。現(xiàn)在時間久了，她慢慢琢磨出了她身上這個系統(tǒng)的用途。

    只要她開啟系統(tǒng)屏幕，這個世間所有的活人，在她的視線中，周身都隱隱約約籠罩一層帶著色彩的光。

    這些色彩分為“基礎(chǔ)色”和“情緒顏色”。“基礎(ch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