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氣，在警察趕過來扣住他前，終于支持不住，徹底痛暈過去。

    江行燁站起身，任由匆匆包圍此處的警察接手這個亡命之徒，語氣淡淡地提醒道：“那邊還有一個同伙?！?/br>
    “已經銬住了?！币粋€警察接過他手里的槍，又問了他有沒有受傷，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松了口氣，“大概的情況這小姑娘剛才已經說了一遍，不過還是需要你們跟我們回局里一趟，放心，要是情況屬實的話，做完筆錄就能走?！?/br>
    男生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前方一直垂著腦袋安安靜靜的小姑娘身上。

    他走過去，伸手揪了揪她的辮子：“初愿？”

    小姑娘呆愣愣地抬起頭，似乎是反應了一下，而后不知道為什么，又沉默地垂下頭。

    “......江行燁?！?/br>
    隔了好久，才聽見她低低的聲音，“他死了嗎？”

    “沒有。”

    少年的語氣里帶著讓人心安沉穩(wěn)，“我剛才檢查了，還有呼吸。”

    “那他……他會死嗎？”

    “不會。警車里有隨行醫(yī)生，正在幫他處理傷口，等一下救護車就到了?！?/br>
    初愿就沒有再說話了。

    一直低著頭，非常沉默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好，那邊警察已經迅速處理好了現(xiàn)場，把警車開到了他們身旁，喊他們上車去警局做個筆錄。

    小姑娘一聲不吭地爬上警車。

    江行燁蹙蹙眉，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無奈地跟上去。

    ……

    .

    “你們很勇敢啊?！?/br>
    送他們出警局之后，開車的警察叔叔這樣表揚道。

    他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畢竟今天晚上那個場面，兩位亡命之徒，兩把裝了子彈的槍，現(xiàn)場還有子彈殘留的痕跡——說明肯定是開了槍的。但兩個孩子年紀小小，居然就能從歹徒手里脫身，甚至還反過來制服了歹徒，這戰(zhàn)績，哪怕是放在他們身上，也算是了不起。

    最關鍵是，從事發(fā)到離開警局，整個過程一直保持著冷靜，要不是翻了監(jiān)控和檔案記錄后都查不出任何問題，他們都要懷疑這兩個孩子是受過什么心理特訓了。

    “果然是少年出英雄。不過回去之后還是要做好保密工作，不然事情宣揚出來，只怕是會給你們自己也帶來危險?！?/br>
    江行燁隨口“嗯”了一聲，抬眸望了望身旁的少女。

    她小小一團，縮在車門邊上，腦袋靠著車窗，靜靜地望向窗外的霓虹。

    大冬天的，拂過的風都帶著刺骨的寒意，但她卻把車窗開的很大，臉頰和鼻子都被凍的通紅，仿佛是在自虐一般。

    從問完他那個罪犯會不會死之后，她就一直是這個狀態(tài)，做筆錄的時候，警察問什么就答什么，條理清晰，話語里聽不出一絲慌亂，又乖又冷靜。

    和平時元氣滿滿的樣子截然相反。

    她那么愛笑的一個姑娘，自從“逃出生天”之后，就再也沒笑過了。

    怎么可能用“勇敢”和“英雄”就能解釋得了。

    警察叔叔一路把他們送到了高鐵站，臨走前，又特地吩咐了他們一遍千萬要保密，就開著便車疾駛而去。

    江行燁領著她進車站，買好了車票，前往寧城能買的最近的票是在半個小時后，他就又領著她在候車室坐下。

    “餓嗎？”

    少年把她書包上系著的氣球繩結給一個一個解下來——反正氣球已經全部都破了，掛在書包上還顯得奇怪。

    他的嗓音難得柔和：“你要不要吃東西？”

    小姑娘抬起頭，杏眼里仿佛盛了一湖水，靜謐無聲，不起波瀾。

    “初愿，你往左看，那邊有超市，還有餃子店和面館，你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少年又問了一遍。

    “……好。”

    “那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要不要去超市買關東煮？”

    “好……好。”

    初愿遲鈍地跟著男生的動作站起來，但看見他伸過來的手時，卻忍不住往后縮了縮，沒有握。

    “你現(xiàn)在狀態(tài)不太好了?！?/br>
    江行燁巋然不動地攤著掌心，語氣里帶著罕見的耐心，“我怕你要摔?！?/br>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把手從衣兜里拿出來，垂著眼眸：“對不起，我不……不是故意的?！?/br>
    少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十指尖如筍，腕似白蓮藕。

    很漂亮的一雙手。

    如果忽略掉指間和掌心早已干透的血跡。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彼鋈蛔兊糜行┚o張，下意識解釋道，“是因為他拿槍抵著我，我害怕了。他一動，我條件反射地就……”

    “我知道?！?/br>
    男生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動作輕柔，“而且我們都覺得你很勇敢。及時拖延住了歹徒，給我和警察都幫了大忙?！?/br>
    “那你說，我扎的那么深，他、他不會死？”

    “不會，人現(xiàn)在已經被送到醫(yī)院去了，隨行的醫(yī)生也說，沒有傷到要害。不過以后做事情不要那么沖動了，萬一槍是真的上了膛的呢？說不定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的就是你了?！?/br>
    “……我當時就是想賭一把。我太害怕了，所以就條件反射……可是江行燁，你知道的，其實我只是想快點逃開，我沒想過要殺人的——”

    “我知道?！苯袩钆牧伺乃念^，“而且你那頂多只是正當防衛(wèi)，連打架都不算，更別說是殺人了?！?/br>
    “真的嗎？”

    “真的。連警察局都放你出來了，你怕什么？而且大晚上烏漆麻黑的，他們壓根就沒看清楚你的臉，就算真的要報復，也是沖著我來?！?/br>
    小姑娘仰著頭，眼里已經出現(xiàn)了幾分迷茫和愧疚。

    “先別管這個了，你聽聽看，外面是不是有煙花？”

    “……好像有。”

    少年把她的辮子撥到腦后，眼底已經出現(xiàn)了幾分笑意。

    他用手指輕輕彈了下她的腦門，因為她慢半拍的反應而勾了勾唇，“別發(fā)傻了，新年快樂。”

    “……”

    初愿一直仰著頭。

    面前是男生熟悉的、清淡的眉眼，一點點溫和，一點點笑意，一點點關切，每一種情緒在他身上都稀奇罕見。

    耳廓外傳來隱隱約約的煙花燃放聲，雖然看不見那盛大的煙花雨，看不見夜空里的漫天煙火，但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腦子就像被人用煙花炸了一場似的，所有佯裝的冷硬和平靜都瞬間潰不成軍。

    她“哇”的一聲，終于紅了眼眶，額頭抵住他胸膛上冰涼的紐扣，哭的稀里嘩啦。

    把大半個候車室的人都吸引了過來。

    “我是個膽小鬼。”

    初愿聽見自己帶著哭腔的自我批判，每一顆眼淚里都藏著深深的驚惶和恐懼。

    她殺了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