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一片靜謐。

就在張青嵐將院落內(nèi)的格局收入眼底、一一探查清楚之后。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卻在此時襲上心頭。

繞著天井轉(zhuǎn)了兩三圈，張青嵐站定在院落的大門前，背對著大門，反身朝著院落之內(nèi)望去。

再三打量，終于發(fā)現(xiàn)了端倪——同這格局陳設一模一樣的院落，他的確曾經(jīng)見過。

腦海之中浮現(xiàn)出來那個深夜，自己受到羅盤指引，根據(jù)海棠果上的氣息來到鎮(zhèn)子上的一個角落時看到的破敗府邸。

張青嵐細心比對細節(jié)，發(fā)現(xiàn)基本都能對上。

只不過那時候的宅院中，天井里的空地已然變成了一個干涸水池，水池之中則是一塊隆起的土坡?，F(xiàn)如今面前的這個建筑，裝飾精致，陳設嶄新。

一些細微的差別堆積在一起，所以才讓張青嵐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這兩處其實是同一個地方。

眼前掠過姚乙棠那張秀美精致的面龐，張青嵐邁開步子，來到了那方空蕩水缸的面前。

思慮片刻，青年波瀾不驚的眼底忽然閃過一絲亮光。

他依次翻找了幾間屋子，在找到廚房之后，尋得角落之中常備清水的水桶。將水桶提起，從廚房拿出來，張青嵐又來到了水缸旁邊，將清水往水缸之中注入。

一來二去，不一會兒，原本空無一物的紫砂水缸便盛滿了一缸水，水波蕩漾，被柔和的日光照射，反射出星星點點的粼光。

不多時，只見空無一人的院落之中忽然起風。

平平無奇的水缸之上竟是憑空生起了一株無根嫩芽，柔和的淺綠色在半空中輕輕搖晃。

嫩芽很快開始抽條、生長、長葉、開花。

待到長成，黝黑虬勁的纖長樹干已然有了一人來高，鮮綠葉片之間綴了滿樹繁花。粉白小巧的花瓣向下不斷墜落，發(fā)出細微的撲簌聲。

樹影之下，逐漸顯露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形。

只見她光潔白皙的脖頸上掛著一條赤金色的盤璃瓔珞，身著紫紅色的半裙窄襖，兩只纖細的小臂上掛著三四個金鐲子，口唇艷紅，媚眼如絲。

美則美矣，只是那樣的打扮，同晚宴上來砸場子的沈春綠沈老板卻是一模一樣。

“果然是你。”看著面前的女人，張青嵐并不吃驚，冷聲道。

姚乙棠勾起唇角，站在樹下的陰影中，整個人不似實體，飄忽著看不真切：“是我。”

女人嗓音柔和，上下打量著長身玉立的青年，翹起唇角道：“啊……你就是那天跟在敖戰(zhàn)身邊的小娘子吧？有趣。”

張青嵐不太在乎對方是否認出了自己的身份，懶得同妖物寒暄，皺著眉頭，單刀直入地問：“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女人笑容依舊溫婉：“一方幻境罷了?！?/br>
張青嵐聞言，下意識地想要摸出符咒，卻發(fā)現(xiàn)一直隨身攜帶的乾坤袋不見蹤影，連帶著敖戰(zhàn)給他的血玉重黎也一并消失。

像是早就知道了張青嵐想要干什么，姚乙棠搖頭，勸他不要白費力氣：“這是上古大能留下來的幻陣，別說符咒，即便是換了真龍，也是無法強行沖破的?！?/br>
張青嵐眉眼沉沉：“你知道他是龍?！?/br>
“我當然知道。”姚乙棠掩面而笑，眼尾露出一絲細紋：“若不是為了這份真龍血脈，我還不想費這么多苦心?！?/br>
“你待如何？”張青嵐眸色漸深。

姚乙棠換下了臉上偽裝的笑意，冷聲道：“我本是海棠花妖，既然是妖物，想要修為更加精進一層，自然就要捕獵其他妖物?！?/br>
“這幻陣是專門為了捕獵大妖設計，三月之內(nèi)，你們?nèi)羰遣荒芷脐嚩?。敖?zhàn)便會被我煉化，作為花泥?！?/br>
“做妖怪，也要懂得為自己盤算，不是嗎？”

空中的花瓣隨著姚乙棠的話語而逐漸變得紛繁，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卻是在觸碰到地面的一瞬間而整個消散不見。

證明面前這個正在同自己對話的女人不過是一抹幻影。

張青嵐心有思量，靜默不語：“……”

姚乙棠奇怪地看了張青嵐一眼：“倒是你，明明只是一介凡人，不知為何也一同被拉了進來?！?/br>
“看這院落的格局，明明是你的府邸才對。”張青嵐并未理會姚乙棠話里話外的挑釁，冷靜分析道。

“呵，”女人輕嗤一聲：“算你有點眼力?！?/br>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指尖上的鮮紅蔻丹，姚乙棠道：“沒錯，這的確是我曾經(jīng)的家宅?！?/br>
女人艷紅如血的唇勾起一個弧度“不僅如此，整個幻陣也是基于我的心意構(gòu)筑的?！?/br>
“幻陣之中諸多禁制，你們要按照我的心意行事，不得有絲毫違背?！?/br>
張青嵐不動聲色，垂在身側(cè)的指尖捻著衣角，隨意搓了搓：“這于你又有什么好處？”

聽到青年這樣問，姚乙棠眼神動作一頓。無語凝噎片刻，才任性道：“我高興，便是好處?！?/br>
“敖戰(zhàn)的記憶已經(jīng)被我封存，幻陣之中無法使用靈力。”女人微微垂眸，沒了之前在現(xiàn)世里的溫順柔和：“更何況你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凡人?！?/br>
"放棄吧，三月內(nèi)你們是出不去的。"

張青嵐藏在衣袍下的雙手頓時虛握起來，眉頭輕擰，隨即開口詢問道：“你說這幻陣全憑你心意而動，我不相信，你又如何證明所言非虛？”

聽到青年這樣說，女人精致面容之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為不可察的裂縫。海棠花瓣頓時掉落得更多，悉悉索索地從那枝條上散落下來。

臉上再沒了志得意滿的笑，姚乙棠嘴角的弧度放下來，神情中多了一絲凝滯。

卻是很快便重振旗鼓，換上一副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表情，垂眸睨了青年一眼。朝著自己的指尖輕輕吹了一口氣：“……欲言之事不可言，欲行之事不可做。”

“明明已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過了吧？為何還偏要找我求個證據(jù)？”

聽到姚乙棠這樣說，張青嵐眼底頓時掠過一絲暗芒。

思及在這短短的一日之間，自己和敖戰(zhàn)身上出現(xiàn)的異常之處，定然同姚乙棠說的“幻陣”“禁制”脫不了干系。

第三十章

天井處的青磚地面干燥，被從紫砂水缸之內(nèi)飛濺出來的清水打濕，留下一片深色水痕。

水面上浮現(xiàn)著海棠樹的幻影，姚乙棠身姿裊娜，半倚在樹干上，一雙美目微垂，視線在面前的青年身上上下掃蕩。

注意到了對方脖頸處肌膚上顯露出來的曖昧吻痕，女人的眼神頓時變得饒有興味。

“那我換種問法，”張青嵐無視對方神色之中的探究，眉目平和，嗓音淡淡：“既是幻陣，又憑你意念而動，何不索性直接殺了敖戰(zhàn)便罷？”

張青嵐神色冷靜，說的話也好似出自真心，不像作偽。

“萬事萬物久則生變，況且若只是將我們困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