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臺上老師大喊：“收卷！從最后排開始往上傳！”

夏玨心急如焚，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這一列的，聞驍，收卷了！”老師在催。

聞驍清楚聽見了身后焦急的動靜。他應(yīng)聲，假裝伸了個懶腰，再回頭時，夏玨剛好寫下最后一個句號。

順利交卷。

體力消耗過大，夏玨停筆后長出一口氣，渾身虛軟。桌面上，開考前放的牛奶糖一顆沒少，考試途中根本沒時間去碰。

此時夏玨拿起一顆，沿著鋸齒處撕，竟然沒能撕開。另一只修長的手代替他，剝出一顆圓潤的奶白色糖果，遞到他唇邊。

夏玨下意識地張嘴含住，舌尖舔過對方指腹，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什么，抬頭，有點臉紅。

只見聞驍收回那根他舔過的手指，放到自己嘴邊抿了一下。

夏玨咳嗽一聲，心虛地四下張望。

“餓不餓？”聞驍?shù)故且荒樔魺o其事，“我去拿書包？”

書包統(tǒng)一交到了講臺上，里面放著早上買的面包、巧克力、以及椰奶。

夏玨連忙說：“我去吧。”自己起身去把聞驍?shù)臅眠^來。

下一門是數(shù)學(xué)，兩場考試間隔三十分鐘。他們每人吃了兩片面包、兩塊巧克力，上了一回廁所。

“之后幾門算好時間，”聞驍提醒他，“老師說停就要停，不然遇到監(jiān)考嚴(yán)的，會給你記零分。”

夏玨點點頭，說：“主要是語文和英語作文必須結(jié)尾。其他科我要是看時間來不及，肯定就放棄了。”

“還挺有自知之明。”聞驍挑起眉，微笑了笑。

被夏玨狠踢一腳椅腿。

第二天下午五點，所有科目考完，聞驍他們班全在對答案。理科算分容易，大家很快就對自己的成績有數(shù)了，聞驍估分七百出頭，等于回到了原先的水平，無進(jìn)無退。

晚飯時夏玨一臉飄忽：“我理綜選擇題好像錯了一半……”物化大題也做得暈頭轉(zhuǎn)向。

“考都考完了，還想什么？”聞驍?shù)?，“今晚大概會發(fā)數(shù)學(xué)卷，到時把錯題告訴我?！?/br>
“今晚？！”夏玨驚了。今晚他還有別的事想做呢。

聞驍說：“怎么了？正常情況都是這樣，數(shù)學(xué)改卷快?！?/br>
“可是，”夏玨咬了咬嘴唇，“今晚，你不是……”

聞驍一臉奇怪：“我不是什么？”

“你凌晨沒收到我微信？”夏玨有點急了。

“凌晨？”聞驍瞇起眼睛，“今天考試，你凌晨還沒睡？”

手機在寢室，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他從昨晚十點到現(xiàn)在都沒再動過。

“我……”夏玨語塞。

聞驍緩緩放下筷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雙手在小腹處交疊，擺出一副“你給我老實交代”的態(tài)度。

換做平時，夏玨肯定就招了，今天卻悶聲不吭，而且看神情有些沮喪。

聞驍覺察到不對勁，皺眉道：“那你等會兒跟我回宿舍?！?/br>
“我、我不去，”夏玨頓時慌亂，夾掉了一塊水煮rou片，“我就不去了，那個，班里有事。你自己回吧?！?/br>
他的反應(yīng)太不正常。聞驍越來越覺得古怪，瞥他一眼，沒再追問，打算自己探個究竟。

于是飯后，夏玨急急忙忙跑向教學(xué)樓，聞驍則獨自回了趟宿舍。

手機鎖在抽屜一角。他拿出來開機，進(jìn)入主界面后過了數(shù)秒，連上網(wǎng)絡(luò)。

聞驍打開微信，置頂聊天是夏玨和聞如是，底下還有付寧宇、陳新岳，以及其他熟悉或不怎么熟悉的同學(xué)，一整列的新消息。

大都是四個字：生日快樂！

聞驍一怔，心想：今天幾號？而后發(fā)現(xiàn)自己傻了，月考不是剛結(jié)束？今天是十月的最后一天，三十一號。

他的十八周歲生日。

……

以往，聞驍?shù)纳沾蠖嘤煞角傩腸ao持。方琴心是個浪漫派畫家，尤懂生活的藝術(shù)感與儀式感，曾為聞驍和聞如是主持過不少有意義的生日活動，并且全程錄像、刻盤，那些資料都好好保存在書房里。

而從方琴心去世以后，聞驍就不再過生日了。雖說假如撞上雙休日，聞?wù)髅鲿鋈コ燥?，聞如是會給他紅包，任寧宇和陳新岳會準(zhǔn)備禮物，同學(xué)記得的會送上祝?！偸菬o法像大多數(shù)人那樣，用慶祝的心態(tài)與喜悅的心情，去度過這個無可避免回憶起母親的日子。

今年最大的不同，是多了一個夏玨。

聞驍定了定心神，自下而上，一一回復(fù)二十多條消息。付寧宇和陳新岳都是搞怪的，他們已經(jīng)知道他復(fù)讀的事，讓他周末回家查收禮物。聞如是的“祝?！眲t不太像祝福：“第十一條：十八周歲以上的公民是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可以獨立進(jìn)行民事活動，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

最后，最上面一位，是夏玨，發(fā)自凌晨零點。

“親愛的聞驍：

你好呀。

今天是你的十八周歲生日，也是我們相識的第七十九天，戀愛的第三十三天。此刻的我有點壞脾氣，為時間感到生氣。

時間它過得太慢了呀！憑什么我們相識、戀愛的天數(shù)才這么少呢？好像說‘紀(jì)念’兩個字都還太早似的。可我又希望時間更慢一點，這樣，不聰明的我才能把每一分、每一秒，你的每一個瞬間都記住。

我愛你。

說出這句話，我很難為情，因為我其實很難說清楚愛是一種什么東西。我太笨了，有時候我寧愿自己是一截木頭、一張白紙……什么都好，沒有生命也好。只要你來雕刻我，譜寫我，雕刻成什么樣就是什么樣，譜寫出什么歌就是什么歌。我愛你，就會有靈魂；你看我，像有無窮的美；你愛我的時刻，是我最好的時刻。

但變成木頭，變成白紙，我又沒法再擁抱你。我好貪心，舍不得不抱你，只好繼續(xù)笨下去。

不久之前，我們鬧過一點小矛盾。對此我很后悔、很后悔，但愿你已經(jīng)偷偷地狠狠罵過我，那樣我會覺得好受一些?？墒钦埐灰l(fā)誓不理我，好嗎？

最后，我這個不聰明的人，有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要對你說：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聞驍，我愛你，我永遠(yuǎn)愛你。

——今晚九點三十在情人路拐角處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