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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偽裝者】情寄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

分卷閱讀9

    石想事情的時候,經(jīng)常這么站在樓梯上,仰著頭看。他無意識地轉(zhuǎn)著小指的紅寶石,榮家仆人個個噤若寒蟬,一絲兒聲都不肯出。榮石并不是個刻薄寡恩的人,也不難伺候。可是他讓人敬畏。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榮石看了半天,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司機備車,榮石要去承德最大的歌舞廳,這里有他的股份。他想辦法請了一支真正的西洋樂隊,奏著歡快的爵士樂,音符都歡呼雀躍,蹦蹦跳跳的。

滿洲國剛成立的時候,日本人對著廣博的中國土地恨得發(fā)狂,這份天賜的優(yōu)裕沒給大和民族,全給支丨那人浪費了。除了朝鮮人,其他中國人一概不準吃大米,吃了就是經(jīng)濟犯,就要死。滿大街鬼哭狼嚎的日本樂曲,誰都欣賞不了。東北人拖家?guī)Э谕P(guān)內(nèi)跑,日本開拓團都抓不到種地的苦力。為了控制逃亡的流民,單靠殺是不行的。日本人想了很多辦法來改善這個境況,畢竟日本人少,開拓團再怎么狗撒尿劃地界,劃完了沒苦力耕耘也只能生草。春耕的時候牲口還給點精飼料,何況是人。日本高層團結(jié)了一些滿洲國的“貴族”“巨賈”,以華制華。承德當然也是,承德首推的就是榮家。

當初“邀請”榮老爺子去開日中親善會的時候,榮老爺子在屋里坐了一宿。第二天刮臉更衣出門。開完這個會回來就倒了,身體一天一天差下去。榮石跪在他床前,榮老爺子看著兒子的臉,半天冒了一句:“幸虧你娘走得早?!?/br>
承德作為特別行政區(qū),是滿洲國向中國腹地展示日本建設(shè)成果的窗口,所以被日本人削得沒那么狠,甚至能在街上看到做生意的毛子。榮石的車一路開過去,日軍的崗哨都給他敬禮——榮石也是日中親善友好的榜樣人物,日本人專門抬著他給別人看的。

榮石下車,進了專屬包間。索杰在外面守著,閑雜人一概不準進入。榮石在包間里脫了呢絨外套和皮鞋,換上藍色的長棉袍和禮服呢千層底鞋,戴上粗框眼鏡和英式半舊的紳士帽,圍上長長的鴿灰絨線圍巾。他對著鏡子轉(zhuǎn)了一圈,鏡子里的人就像個在大學里教書的清苦俊秀的先生。

全然不是那個飛揚跋扈的“大亨”。

榮石默默地照著鏡子,伸手整理了一下帽子圍巾。如果……這才是他呢。

如果真是一個窮教書的……

榮石想到什么,面上劃過一絲愉悅。

轉(zhuǎn)瞬即逝。

承德的春天也未見特別。北方春脖子短,冬天的冷屁股死死地坐著,抬都抬不起來。小公園里人不多,有個年輕教授一樣的人站在那里寫生。他工具不多,技法很有自己的風格,畫的景物傳神又瀟灑,有種不屈的生命力。偶爾有人好奇,伸頭看看也就走了。不一會兒來了個老頭子,溜溜達達地走過來,看有人用西洋顏料畫畫,不滿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自己國家的畫都學不好,非得學洋人畫葡萄橘子半個奶子!”

年輕教授顯然不想跟老家伙吵,不吭聲。老家伙湊上去,兀自念叨:“你這是什么筆?怎么是平的扁的?”

老頭子的聲音一低:“最近出來是不是不方便?!?/br>
榮石用中指頂了一下眼鏡,手里還在畫一片樹林:“嗯,有人盯著我。”

“日本人?”

“不像。很奇怪。也不是咱們的人。”

“那是重慶那邊的?”

“不能確定。”

“你這次去北平,有收獲么?”

“一箱盤尼西林,這是最大的收獲了。索杰送過去了么?”

“送到了。解了燃眉之急?!?/br>
“缺錢嗎?”

“缺藥。有錢也買不到?!?/br>
“嗯。重慶似乎有意給我和‘孔先生’牽個線。反正他們家也沒什么生意不能做的。”

“上面決定,你盡可能返回北平,和重慶建立聯(lián)系。蘇聯(lián)和德國打得差不多了,美國在太平洋上收拾日本。日本敗退是遲早。上面擔心……”

“鬼子滾蛋了我就該被清算了?!?/br>
“嗯?!?/br>
“和日本人親不是什么問題,上有老蔣呢。如果被抓出我是……那就真必死無疑?!?/br>
“……多小心吧?!?/br>
老頭子挑釁半天,那年輕教授就是不搭理他。老頭子自覺無趣,罵罵咧咧走了。

榮石雖然離開北平,方孟韋也沒脫離他的熱鬧喧嘩。榮石給他寫信,一兩天一封。蔡媽王媽光笑:“今天不知有沒有孟韋的信。”

方孟韋就收著。承德到北京,最快最貴掛號信也得三兩天,只是榮石天天寫,方孟韋就一直被他的啰嗦圍著。榮石寫字不難看,骨架剛硬神采外溢,方步亭偶然間看見了,嘆道:“這字,殺伐之氣太重。”

方孟韋不解,方步亭道:“寫這筆字的人,殺過人,殺過不少人?!?/br>
方孟韋突然想起來那天榮石蒙著眼睛,逼著他的槍,頂著自己的心口。

榮石天天給方孟韋寫信,什么感想都寫一封。吃一頓點心給方孟韋寫:“如今糖價上漲,點心鋪里的都不舍得擱糖了”。喝咖啡偶爾想起來悲秋的詩,大發(fā)感慨:“那時候的詩人大概都沒住過北方。秋天有什么可悲?春天才可悲,冬天要走不走,夏天愛來不來,春天受夾板氣”。接著又寫:“北平想是沒有好咖啡和巧克力。照我說,咖啡分什么美式咖啡意大利咖啡本來就傻,這些地方又不長咖啡豆。然而蘇式咖啡的確要香一點。”

這些信都被拆開檢查過。幸而沒什么要緊的,都是些嘮叨。方孟韋終于忍無可忍,回信譏諷:“你平時說話吃字,原來是補充到這里來了?!?/br>
榮石第一次收到方孟韋的回信,樂得原地跳了一下。他沒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所以很久不曾高興,缺乏控制經(jīng)驗。仆人親眼看見榮大爺原地一跳,嚇得半死。

榮石把信封對著陽光一透,果然是被拆過的。他用信封刀裁開信封,小心翼翼拈著信紙,方孟韋一板一眼的字一板一眼地諷刺他。

“小樣兒?!?/br>
榮石馬上回信。這次回了一句詩:休言半紙無多重,萬斛離愁盡耐擔。

方孟韋完全查不到方孟敖的信息。方宅有無線電,他趁著方步亭出門,聽了聽。日占區(qū)的無線電,甜膩得糊成一團的女聲在沙沙聲中興高采烈地匯報日軍作戰(zhàn)有多驍勇,為大東亞共榮有多英勇無畏。

民國三十三年四月,日軍摧毀中國空軍在河南最大的空軍基地,擊落“敵機”十多架。

陳納德的第十四航空中隊,一直在河南駐守。

方孟韋愣愣地關(guān)了無線電,扶著樓梯上樓,回到自己的屋。他茫然地轉(zhuǎn)了一圈,他被困在北平,困在方家,困在這個臥室里。窗外就是天,他想起重慶天上被擊落打著旋兒摔下來的飛機,摔下來就是巨響,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