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皇帝的麻煩。

    這下好，胡亥撞到槍口上來。

    李斯火力全開，引經(jīng)據(jù)典，旁征博引，把個胡亥說得頭暈腦脹、不知今夕是何夕。

    以刑去刑這個辦法也不是李斯提出來的，而是中“靳令”篇所載。

    商鞅變法，是秦國后來能夠一統(tǒng)六國的基礎。

    李斯把商鞅的辦法搬出來，眾臣都點頭。

    當然李斯反駁胡亥，并不只是出于私心。在李斯看來，他已經(jīng)七十多了，在大秦經(jīng)營三十多載；而胡亥是個年輕的帝王，從前長于深宮，繼位后又總是做不靠譜的事兒。

    新君突然說要變法，正值天下如此動蕩之時，李斯哪里能答應。

    李斯這么想，其他臣子大半也是這么個想法。

    胡亥一時找不到更有力的名人論點駁回去，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一時眾臣都退出去了，只有趙高留了下來。

    胡亥看他一眼，“有事兒？”

    自從那夜阿旁宮殿前看了十二金人，趙高頗為收斂了，在最近的戰(zhàn)事中，為后勤工作也出了不少力，尤其是督工戰(zhàn)車這方面，發(fā)揮了很大作用。

    所以胡亥又讓他回到廷議中心來了。

    趙高湊上來，笑著，略帶為難道：“陛下，小臣有一事想提醒陛下?！?/br>
    “你說?！?/br>
    趙高就說了，“陛下吶，丞相李斯原本是上蔡人，跟這會兒造反鬧事的賊人陳勝可是同鄉(xiāng)吶！滎陽的事兒為什么會拖這么久？還不是因為三川郡守李由在那里守城，這可是丞相李斯的長子。小臣聽說，正因為是同鄉(xiāng)，所以李由防守賊兵也不盡心……”

    胡亥面不改色聽他胡說八道。

    趙高見皇帝聽得認真，越發(fā)湊上來，壓低了聲音，神秘又可怖道：“陛下，小臣還聽說……甚至李由跟那個反賊陳勝有過書信往來！哎呀，這可真是嚇死人！”

    胡亥淡聲道：“可有證據(jù)？”

    趙高一愣，誠懇道：“正是因為此前一直沒有真憑實據(jù)，所以不敢貿然奏知陛下，一直到今天，小臣見左丞相李斯對您無狀，恐怕他有不臣之心——萬一李氏與反賊勾結……”

    “糕糕吶?！焙@了口氣。

    趙高聽陛下叫得親密，胸口一熱，心中一喜，只道跟李斯的大仇就要報了！

    胡亥一巴掌拍在趙高腦袋上，“你可做個人！”

    趙高捂住腦袋，一時沒反應過來——剛才廷議上，陛下明明對李斯很是不滿啊！

    以他對陛下的了解，陛下絕對已經(jīng)把李斯懷恨在心，只等他遞個借口上去，就會發(fā)作李斯的。

    又是哪里出了錯？

    胡亥卷起竹簡敲趙高腦袋，“人家兒子在前線浴血奮戰(zhàn)，你還想著進讒言報私仇——你說你丟不丟人！丟不丟人！”

    “陛下，小臣……小臣冤枉吶！”雖然的確就是胡亥說的那么回事兒，但是趙高是萬萬不能認的。

    被敲得滿頭包，趙高夾著尾巴退下了，留下胡亥哭笑不得。

    這一次論戰(zhàn)失敗，倒是激發(fā)了胡亥學習的心。

    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吶！

    胡亥一聲令下，什么，統(tǒng)統(tǒng)都到了他案上來。

    不就是會引經(jīng)據(jù)典嗎？朕也能！

    這一日，他正伏案苦讀，看著看著，倦意襲來，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夢中，他見到一位高大親近的男子，那人著黑袍、神色威嚴、目光幽深。

    他仿佛是變回了小時候，因為在他看來，那男子實在高大，令他要仰著頭去看。

    “父皇?！?/br>
    夢中這一聲喊出來，胡亥便驚醒了。

    他定定神。

    自此遇刺之后，他便時不時會做這樣的夢，也許是原主散落的童年記憶。

    胡亥怕再睡著，起來伸個懶腰，抱起愛犬小二郎，打算到宮中走走，再回來繼續(xù)。

    宮中有一渠清溪，蜿蜒流出宮外，匯入渭河。

    胡亥沿水徐行，忽然見溪畔出現(xiàn)了一叢被摘下來已經(jīng)半枯萎的鮮花，還有各色絲線。

    “那是什么？”

    宮中一物一品皆有定規(guī)，突然冒出這么隨意擺放的物品來，很是顯眼。

    侍者阿圓道：“不知道是誰那在哪里的。”

    事關禁中，不敢大意，于是把溪畔做活居住的宮女們都聚集起來問詢。

    胡亥本就是要散心，彎腰鞠水，漫不經(jīng)心聽著阿圓詢問。

    眾宮女忽然被詢查，都唯唯諾諾，生怕大禍臨頭。

    內中獨有一位宮女不同，主動站出來，朗聲道：“大人有所不知，這是前些日子七月七日，奴婢們遵照舊俗，向天上織女乞巧，所留下的鮮花與絲線?！?/br>
    原來自戰(zhàn)國以來，人們便有了對于織女星和牽牛星的想象。

    這會兒宮中女子之間，已經(jīng)有了在七月七日向織女乞巧的習俗，只是還沒有在民間流傳開來。

    原來是七夕已過。

    清涼溪水自胡亥手中滑落，徒留滿掌濕滑。

    胡亥想起前世七夕時，作為一只單身狗與兄弟們聚會的歡樂輕松；現(xiàn)在想起來，真正已是隔世，不禁頓生悵惘。

    侍者郎官都遠遠跟在后面，胡亥獨立溪畔，低頭望向溪水，見里面只有自己和云朵的影子。

    稱孤道寡，這就是帝王吶。

    第31章 秦二世

    正在胡亥臨水感慨之時, 一旁有女聲柔媚道：“初秋氣燥，奴為陛下奉湯水?！?/br>
    看時, 正是方才站出來朗聲回答的宮女。

    胡亥這才看清，見這宮女竟是位殊色麗人, 柳眉櫻口，是一種有別于秦地女子的柔婉。

    湯水，胡亥是沒有喝的。

    但是他跟這位殊色麗人聊了聊天。

    “姓名叫什么？”

    “奴喚作劉螢。”

    “流螢？”胡亥微訝，這名字很有詩意啊，“你是官宦之女？”

    “奴婢不記得了。”

    胡亥觀她年紀，不過十六七歲, 若是六國貴族或官宦后人，國滅之時恐怕還不記事兒。

    胡亥轉向阿圓，問道：“宮中如這般宮女有多少名？”

    阿圓道：“原有三千名, 自陛下登基后，擴增至萬名。”

    胡亥：……

    原主真是凈干好事了。

    不只是宮女擴增，原來的秦二世還把拱衛(wèi)咸陽宮的中尉軍擴建到了五萬人。

    為了供給這些人吃喝, 把咸陽附近郡縣的糧食都耗完了, 以至于當?shù)剞r民都吃不到自己種的糧食。

    胡亥問劉螢道：“若有機緣讓你返鄉(xiāng)，你愿意嗎？”

    劉螢訝然, 半響, 感覺皇帝不是詐問，道：“若能返鄉(xiāng)再見爹娘, 奴愿畢生為陛下吃齋祈福?！?/br>
    胡亥觀這劉螢行事言語, 雖然她口口聲聲不記得幼時事情了, 但是明顯能感覺到出身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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