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打量了蕭方一聲照耀之極的大紅深服，有了兩分鄙夷，“這一身招搖過市不倫不類的服飾，也速去換了。以後便跟其他仆役一般，穿著褐色粗布短衫。小火，你帶他去領(lǐng)衣物?！?/br>
天底下，誰敢這麼教訓(xùn)毒尊？若是江小花在此處聽見了，肯定頓時兩個毒鏢就喂過去?？墒鞘挿絽s仿佛聽見了什麼理所當(dāng)然的話一般，竟深深鞠躬，畢恭畢敬道：“唐師爺?shù)脑挘挿矫靼?。小的這就改正。”

第7章所謂奴仆

“今年歲貢，似乎還是差了許多的?！鄙蛉瓴渡鲜?，對沈?yàn)f道。

沈?yàn)ь^與自己的父親對望，低聲道：“父親，您也知道，去年冬天大學(xué)封山，下面的豬羊凍死的不少，還有商隊(duì)進(jìn)川的，也被阻攔在外。一是有損失，二是趕不及。故而我這邊沒有收齊也難免了。”

“你幾位兄弟，可都到位了。就剩下你的。”沈汝昌道。

沈?yàn)膊灰詾橐?，笑道：“那是大哥二哥他們有本事。我不行。?/br>
“你是因?yàn)槲淞置说氖虑榈⒄`的？”沈汝昌問。

“父親多慮了。”沈?yàn)Φ?，“父親放心，我這邊的歲貢，月底之前便能全部上繳，決不讓祖父多了責(zé)備，小看了我們。”

“嗯。”沈汝昌點(diǎn)頭。

沈?yàn)阕R趣的退了出來。

外面雖說是早春三月，卻又開始下雨，濕冷濕冷的，唐刻在外面等著沈?yàn)娝鰜?，迎上去：“盟主……?/br>
沈?yàn)畵]揮手，并不說話。唐刻便識相的閉了嘴。兩個人一路無語回了灝然居，段小火一看到沈?yàn)谋砬?，便知道沈家又給沈?yàn)畾馐芰恕?/br>
段小火怒道：“大哥，何必在這里受窩囊氣。我們?yōu)痪映嗽绨岢鋈ケ闶牵　?/br>
唐刻喝道：“你懂什麼？灝然居搬出去，說得輕巧，怎麼搬，往哪里搬？”

段小火委屈道：“我怎麼知道？唐刻你不是號稱智多星麼？怎麼連這個事情也解決不了？”

唐刻嘆氣：“小火，你可知道，這武林盟主，并非單純的一個人。武林盟主從來都是從世家子弟中產(chǎn)生。不僅要靠了自身的才華，更要仰仗背後的世家勢力。盟主現(xiàn)今初任不過一年，若是貿(mào)然搬出去，武林內(nèi)還不翻了天？自古雪中送炭之人少有，落井下石的則大有人?！?/br>
沈?yàn)櫭嫉溃骸靶辛耍瓶?。小火年齡還小，不用給他解釋。你們都先出去，我靜一靜……”

沈?yàn)睦锴宄暮?，歲貢不到，并不是因?yàn)榇笱┓獯?，乃是因了江匪所致?？墒腔粲恤~、唐刻，先後都已出馬剿匪，卻皆不成功，若再不能懲治這批江匪，結(jié)果便不容樂觀。

他坐在書桌後，看著面前的筆墨紙硯，突然呵呵一笑。他笑自己如此多年，不顧一切輾轉(zhuǎn)攀爬，方才能辟得這一窄小庭院，方才拿了武林盟主的無用虛名，方才有了幾個忠心下屬，然而竟然只是小小幾個江匪，卻已經(jīng)將他困得手足無措，幾乎傾覆。

書房之門，輕微開合。

有人悄聲而入。

沈?yàn)讶话櫫嗣碱^，沖外廳那個穿著褐色粗布仆人服飾的人喝道：“不是說了讓我一人靜一靜麼，你……”待他看清了來人，話音消失在嘴里。

“主子?！笔挿绞掷锒酥癖P，上面擺著一盅熱茶，正暖意十足的笑著，“是小人疏忽了。可要小人退出去？”

自蕭方簽了賣身合同已經(jīng)三五日，沈?yàn)畯奈搓P(guān)心過他，倒時唐刻時不時在沈?yàn)呎f上兩句。

如今瞧見蕭方脫了張揚(yáng)的大紅長袍，穿上短打粗布衣服，竟有些覺得不慣。

蕭方容貌只能說是普通，三十歲的年齡也沒法讓他和十幾歲的少年相比。只是他似乎有一種由內(nèi)到外的妖孽氣質(zhì)，配上那顆淚痣，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陰濕膩滑。如今穿了這普通的衣服，沈?yàn)X子里竟然第一個想到的詞匯便是，委屈了……

“什麼茶？”沈?yàn)畣柕馈?/br>
“長白老參茶，補(bǔ)氣潤肺，最適合主子不過。”蕭方說話間，已經(jīng)躬身走了過去，將茶放在沈?yàn)媲?。動作流暢熟練，仿佛已是在他身邊侍候過許多寒暑春秋。

只是這期間，蕭方一次也不曾露出過他的手。就算是換了衣服，他那雙手也仿佛見不得陽光的器物般，藏在袖子底下。

沈?yàn)?，輕輕按住了蕭方要縮回去的右手。隔著袖子，輕撫了一下。竟感覺蕭方幾不可察的瑟縮。

沈?yàn)蝗恍α耍毖燮沉耸挿揭谎?，道：“人都道，蕭方的手，乃是天下最難見到的幾樣?xùn)|西之一?！?/br>
“這皆是世人謬論?！笔挿焦Ь吹卮怪^，頭發(fā)高高盤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後脖頸，從沈?yàn)奈恢每催^去，只覺得柔軟脆弱，只消一捏，就能取了蕭方的性命。

“謬論？”沈?yàn)θ莞?，“那麼我的劍也算是謬論？”

“主子的劍實(shí)至名歸，小人的手夸大其詞?！笔挿揭琅f柔順的回答。

“真的？”沈?yàn)磫?，“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手，長成什麼樣子。蕭方，把袖子掀開！”

第8章蕭方的手

蕭方只愣了一下，呵呵笑起來：“主子，一雙下人的手，有什麼好看，別污了您的眼?！?/br>
蕭方面色仿佛如常，只溫順的笑著。

沈?yàn)畢s瞧出了其中所帶的一絲緊張膽怯。

他再三推拒，反而撩撥起沈?yàn)呐d趣。

沈?yàn)惶裘迹呀?jīng)握著他的手帶到面前，問道：“怎麼？我看不得麼？”

“并非如此……只是……”蕭方回答，“我這手乃是用毒的手，上面毒性根深，怕是連我自己也不敢多看了兩眼去，免得中毒呢。主子，還是罷了吧?！?/br>
蕭方的語氣依然僵硬，連自稱都從“小人”成了“我”。

沈?yàn)衷觞N察覺不到，遂抬手撩他的袖子，手至半空，蕭方的左手在袖子下面已經(jīng)揮了出來。兩人的手在空中無聲靈巧的過了三四個來回，沈?yàn)裆粩俊?/br>
“蕭方！”他冷著聲音道。“你既然已經(jīng)是我沈?yàn)呐牛y到不知道做奴才的本分？如今還不是讓你脫了衣服為主人侍寢，只是看你一雙手而已。若是受不得委屈，便離了吧！”

蕭方渾身一震，臉上的神色漸漸沈淀了下來，又恢復(fù)了柔順的笑容：“主子恕罪，是做奴才的失了本分。主子……”說著，便跪了下去，抬起雙手道：“主子要看，小人便給主子看了就是。”

沈?yàn)樕?，過了許久才瞥了跪地的蕭方一眼，這才動手去掀蕭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