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陰間做何？”那人問道。

沈?yàn)卮穑骸拔摇幸恢匾獦O親密之人，在陰間里。在下想要尋他。”

沒料此話一出，那人猛然抬眼直直看向他，冷冰冰問道：“你可是要去尋死？”

沈?yàn)苏骸扒拜吅纬龃搜?？?/br>
“你既然要去陰間，不死上一次，怎么到的了？”說完這話，那中年男子已搖櫓而去。

沈?yàn)驹谄扑榈谋嫔希绨腠憽?/br>
去陰間。

死一次。

想到這里，沈?yàn)抗庖岩频侥呛嬷?，冷清的湖水上彌漫著煙霧。

死一次……方才可到陰間。

沈?yàn)幌聸Q心，飛身投入湖中。

湖水刺骨的寒冷。

讓他頓覺萬劍穿心般的劇痛。

身體開始下沉。

眼前變得昏暗。

窒息的感覺讓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shí)到死亡的來臨。

陰間……

不遠(yuǎn)了。

第64章長生公子

那孤舟已行遠(yuǎn)，上面的中年男子聽見跳水之聲也不回頭，只是推了推草帽，抿嘴微笑，搖頭嘆氣：“現(xiàn)在的青年人，真是……”

正說著，便有人自樹林間掠了過來，穩(wěn)穩(wěn)停在船頭，定睛一看，竟是一身勁裝的蕭艷陽。只見他剛一落地便四處張望，瞧見遠(yuǎn)處碎冰間泛起的漣漪，已皺了眉頭。

“沈?yàn)?？?/br>
“嗯。”那船上之人去了斗笠，一頭銀白發(fā)絲露了出來，一雙丹鳳眼在銀月之下璀璨奪目，不是蕭方又是何人，打趣道：“只斗了他兩句，沒料得他真就跳了?！?/br>
“什么叫‘沒料得’？”蕭艷陽已皺眉頭，“寒冬臘月，這還不出什么病來么？”說完這話，便似乎要下水去救。

蕭方已橫桿攔住，呵呵笑道：“他既要投湖，與阿爹何干，管他做甚？”

“寒冬臘月，湖水刺骨，此人未曾做過大錯(cuò)，雖有神功護(hù)體，定兇多吉少?！笔捚G陽沉聲道，“方方，莫要胡鬧?！?/br>
聽到蕭艷陽叫他小名，蕭方更不高興了，眼睛微微瞇起，抿嘴就笑：“當(dāng)時(shí)以為自己快要沒命，當(dāng)?shù)挠植恢廊チ四睦锕砘欤荒茏约合朕k法了，殺了那許多人也不見您出現(xiàn)。這會(huì)兒阿爹你倒不喜歡，真是有趣。”

“你如今武功盡失，不是我的對(duì)手，讓開?！?/br>
“不讓?！笔挿匠亮四樕?，冰涼的看著自家阿爹，“讓他死了更好，你若舍不得他，就先殺了我。反正……反正我也是個(gè)沒人要的棄兒。”說著，還真的委屈了，以袖掩面，嚶嚶抽泣。做戲做得十足可惡。

“……”蕭艷陽已頭痛不已。

他這個(gè)人本就不善言詞，蕭方又是個(gè)好狡辯耍賴的，往往說到最后便由得他去，如今人命關(guān)天，他還真杠上了。

蕭艷陽沉聲道：“方方，我不知道此人如何，卻知道你對(duì)他用情極深，如此時(shí)候?yàn)榱藸幰豢跉庋劭此廊ァ彼麌@氣，“莫要到時(shí)候自己后悔。”

蕭方渾身一震。

顯然被說中了心事。

他轉(zhuǎn)身去看千山暮雪中那一點(diǎn)湖心漣漪。

拍打在船身，微微輕輕，卻恰似沈?yàn)某霈F(xiàn)，不知不覺中滲透潛入，讓他再不可抗拒，直到一切心甘情愿。

“哎?！彼麌@息，揚(yáng)聲道：“江小花，去把人救上來吧?！?/br>
躲在樹林間的江小花看看身邊的何獨(dú)舞——其正裝作無辜姿態(tài)東張西望——再低頭看看漂著浮冰的湖水，不爽嘟囔道：“怎么每次都是我。”

接著噗通一聲，跳了進(jìn)去。

沈?yàn)隽艘粋€(gè)極長的夢。

開始那夢是冷的。

在夢里他還是十歲少年，身著單衣，站在寒冰中瑟瑟發(fā)抖……為了不在原地凍死，沈?yàn)_始往前走，風(fēng)雪開始呼嘯。

“阿灝，快點(diǎn)！”忽然有人在前面喚道。

沈?yàn)艘幌隆?/br>
這情景，怎如此眼熟。

他環(huán)顧周圍，山的輪廓亦是那么熟悉。

“阿灝！”有人焦急喚了一聲，從峭壁上躍下，打了個(gè)滾，落在他的面前，一把將他摟在懷中，“阿灝，我終于找到你了?！?/br>
沈?yàn)疁喩硪活潯?/br>
這情景，這人，他想起來了。

那年他十二歲，正值隆冬，沈家的孩子全被召去作野外求生訓(xùn)練，其他人都被召了回去，只有他一個(gè)拿著被親兄弟們惡意篡改過的地圖，怎么都繞不出這雪山，單衣匕首，在山上足足呆了三四天。

如果是這個(gè)場景，那么面前這個(gè)人就是……

“大哥?！鄙?yàn)吐晢玖艘痪洹?/br>
對(duì)面的青年男子，連睫毛上都落了雪花，聽見這一聲，便已安心了，細(xì)細(xì)看了他身上沒傷，便展顏微笑，將身上的黑色貂皮風(fēng)衣脫下，包裹住沈?yàn)?/br>
“大哥?！鄙?yàn)纸辛艘宦暋?/br>
這分明是在夢中。

他亦知道。

眼眶卻已濕潤，淚水忍不住涌出。

“老三，你這是怎么了？”男子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淚。

“大哥，你快走?！鄙?yàn)f，“有雪崩?！?/br>
“雪崩？”青年男子愣了愣。

此時(shí)便聽見猶如雷聲般的聲音已從遠(yuǎn)處出來，嗡鳴聲中，連大地都在顫抖，洶涌翻滾而下的億萬積雪猶如上古戾獸，瞬間便咆哮而來。

“沈玄衣，你快走！”沈?yàn)缓鸬馈?/br>
被叫做沈玄衣的男子卻將他緊緊摟在懷里。

“傻弟弟，我走了你怎么辦？”

在積雪中，大哥的身體逐漸失去了溫度，他卻一直被他摟在懷中，又因?yàn)轷跗ご笠率直Ｅ盍讼聛怼?/br>
沈?yàn)詈笥浀玫谋闶巧蛐碌男?，接著大雪將他們一起掩埋。這段事情，曾在他夢里反復(fù)多次出現(xiàn)，每一次他都沒有將沈玄衣救出來。

那個(gè)人稱為“長生公子”，早早便“經(jīng)綸傾諸城，俠義滿乾坤”，沈家未來的接班人，唯一呵護(hù)溫暖的大哥，就為了不起眼的他死了。

天上白玉京。

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

結(jié)發(fā)受長生。

大哥的扇子上，小楷書著這句話。

只是“長生公子”不長生。

若是以往，這個(gè)夢到此處，他便已經(jīng)醒了，今日他卻還在夢中。

不知過了多久，便感覺自己被人從雪里拽了出去。

“別睜眼。”那人道，“小心被雪光刺著眼，患上雪盲癥?！?/br>
他連忙將刺痛的眼睛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