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稱華泰會的老大張沫是個笑里藏刀的笑面虎，我跟在他身邊八年，今天才終于知道他演技高超到何種地步！

若非知道事實真相，恨他如斯的我走在路邊見到這樣的他，都會認(rèn)為是另一個人！

我只學(xué)會了心思不外露，面無表情的冷血殺手，還不及他千分之一。

我和他的差距太遠(yuǎn)了！

在沒來香港前，我從沒看過也沒有機會看到他的睡相，每次我睡著了他還未睡，我醒來時他已醒著或不在。

也許他根本就沒有睡！

他不相信任何人，只信自己，連暗殺這種事情都親自出馬，怎么可能在其他人面前無防備得睡覺！

可他現(xiàn)在卻在我身邊睡得如此沉，是表示對我沒有戒備？

看著他的睡相，誰會想到他是之前那個俊美又殘忍卑虐的飼主。

……！

我在想什么？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就睡在我身邊，又沒有其他部下跟著，這次行動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如果……

如果他死在這里，沒有人會知道是我干的！

我咽咽口水，看著肩膀上長著純樸可愛睡臉的他，右手慢慢往后摸，摸到一塊碎玻璃。

只要在他頸部動脈劃一刀，以后我就自由了！

他把我當(dāng)玩具看待，他把我當(dāng)寵物養(yǎng)著，沒有自由，沒有尊嚴(yán)，把我狠狠的踩在腳下，讓我趴在地上做他的奴隸，他要求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脖子上冰冷的金屬感覺告訴我，都是這個男人！

都是他我才會活得如此低賤?。?/br>
我活得根本沒有人類最基本的尊嚴(yán)?。?！

我咬著牙齒，忍著身體的顫抖以免驚醒他，舉起右手的玻璃，把尖口對準(zhǔn)他頸上動脈。

只要一秒，他就會斷氣，被人當(dāng)作真正露宿者的尸體。

右手卻不斷在抖。

我緊張什么？

我害怕什么？

不要被這張?zhí)搨蔚钠は嗥垓_了！！我比誰都清楚他的真面目?。?！

他是惡魔?。?！他根本沒有心，如果現(xiàn)在不殺他，以后總有一天會被他殺掉的……

“啊……”

他突然出聲，我嚇得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可他只是微微搖晃頭部，又繼續(xù)睡。

原來只是夢話……

“……呣……敬童……”

我心里一顫！

“嗯……敬童……敬童……”

他迷迷糊糊得叫著夢話，喊出卻是我的名字？

我的心在動搖！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說夢話，還是他其實醒來，知道我要做什么，于是故意說給我聽。

他就是這樣的人，玩弄別人的生死，也玩弄別人的心！

他太聰明了，他知道我在想什么，知道我會做什么，他太清楚我了！

所以，這一定是他故意的，故意說給我聽，讓我下不了手，九成九是這樣?。∷敲床幌嘈湃?，怎么可能真在我面前熟睡，他只是裝得?。?/br>
右手緊握的利刃在不斷顫抖，不斷顫抖，鮮紅血液順手手臂流下來……最后，我松開手，放下了玻璃。

右手是被玻璃割破的傷口，血流不止。

就當(dāng)我天真吧，我還是賭上那1%的機率，相信他真的在乎我。

相信他是在夢中想著我，而不是欺騙我。

舔著右手心上的血腥，我看著他睡夢中的臉，一夜未眠。

28.

“手怎么受傷了？”

看到他那佯裝不解的詢問，只會讓我更生氣。

你明明是個比任何人都?xì)埧釤o情的惡魔，就不要頂著那張假裝天使的面孔四處欺騙世人！

尤其是我這種明知你真面目還要自愿上當(dāng)受騙的傻瓜??！

他確實很聰明，眼又尖，只要看到對方老大的車子出入，就故意惹來紛爭，目的只想某人注意到我們。

“裝個可憐樣看著那邊！”

他命令，我只能有意無意得把自己的臉展露出來，活像馬戲團的小丑。

足足在垃圾筒邊窩了一個星期，我全身都是怪味和難受——以前我都是一天洗三次澡，現(xiàn)在一周不洗澡，有嚴(yán)重潔僻的我快瘋了！

他卻笑著說，怎么會，你永遠(yuǎn)是最干凈的。

我差點兒把早餐都吐出來！

對我來說，最累的事情不是要裝可憐，不是要忍受身上的怪味，不是吃那些廉價食品，而是和他相處。

這十天，我感覺自己老了十歲。

他的方法雖然見效慢，可既保險又安全。

在第N次被警察糾纏時，有個穿西裝的男人來幫我們解圍，然后請我們?nèi)ノ葑永铩?/br>
他還要裝得好像鄉(xiāng)巴佬進(jìn)城，張著嘴巴看滿屋富麗堂皇的裝飾。

那名男人把我們?nèi)釉诖髲d就走了，然后我們由被人帶去洗澡。雖然終于可以擺脫身上的異味，我的心始終緊繃著。已經(jīng)進(jìn)入敵人內(nèi)里，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稍一松弛，也會陪掉自己小命。

我看著正在玩水的他，心里默默念著——絕對不要死在這里！

每次每次置身危險，我都如此反復(fù)跟自己說，像暗示的咒語般。

否則，看不起自己生命的我，大概早就死了無數(shù)次。

抱著不成理由的理由，逼迫自己活下去。

新龍社老大并沒有馬上見我們，而是西裝男人說了一大通廢話，無非就是什么他的主人是個樂善好施的人最見不得有人吃苦還要問我們哪里來大陸來的最難找工作現(xiàn)在香港經(jīng)濟不景氣香港人自己都找不到工作更別提外地來的不過幸好這家主人非常善良可以幫忙之類的。

說一千道一萬意思就是，當(dāng)老大有所求的時候，最好別拒絕，因為我們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而老大可以解救我們。

居然講了兩個小時，聽得我快睡著覺。

他去興致勃勃不停詢問，仿佛他真是從大陸來找工的無業(yè)游民。

晚上我們被分配在不同房間睡，我并沒有太在意，反而是他請求讓我們同房，還說了一大堆道理。雖然看來他是在哀求對方，可主導(dǎo)權(quán)去卻在他手上。

我知道，這時候分開，太危險了。

夜晚，他又開始發(fā)神經(jīng)，要一起睡。再跟他一起，我又會徹夜難眠，頂著熊貓眼不但妨礙皮相不好吸引對方，而且關(guān)鍵時刻還可能會引發(fā)危險，睡眠不足的危險。所以我要睡沙發(fā)。

這次不管他有什么歪理什么手段，我都一律不理睬，捂著耳朵倒在沙發(fā)上，蓋起被子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