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賈代善領(lǐng)頭去還銀子，他不得不跟著。為此搜刮干凈了老庫，也只還上了三分之一。然后全府就開始緊衣縮食地過日子。

    老妻在自己還銀子之后，立即就把管家的事情，全部都交給了世子媳婦。現(xiàn)在他就是想給愛妾多做套衣服，管家的兒媳婦都會打發(fā)人來說沒有額外的銀錢。

    世子夫人把記錄府里收入的帳本，不僅給他看，還給府里所有的老老少少爺們、媳婦、閨女們看。每一項的支出都是精打細(xì)算的，差了一點(diǎn)兒，別說大兒媳婦她這當(dāng)家的平不了賬務(wù)，就是有哪一房的誰，多拿了一個銅板的好處，也都會引的其他人烏雞眼一般。

    唉，這日子過的，跟榮國府沒法比，太打臉了啊！

    借著與致仕的賈代善交接的機(jī)會，繕國公特意多去了幾趟榮國府。他見榮國府處處團(tuán)華錦簇、繁華似錦，心生羨慕之余，酒至半酣，就把心頭疑問向賈代善提出來。

    “老賈啊，咱們也是幾輩子的交情，兄弟得為還銀子的事情，向你請教了。”

    賈代善笑瞇瞇的，“老牛啊，這銀子有什么好請教的。我家祖宗留了些銀子，我又省著花用，這不還在慢慢攢銀子呢。”

    說完這話，賈代善還裝模作樣地嘆口氣，“孫子大了要娶親了，過二年太子妃大婚，又是一筆大開銷，剩下那二十萬，唉，不知道何時能攢出來啊。”

    “老賈，你這么說可就不地道了。我又不是要向你借銀子，我祖上也留了一點(diǎn)兒，上回跟著你還了以后，日子都過的捉襟見肘的。唉！天天為三瓜兩棗的爭吵不休，唉！”

    繕國公唉聲嘆氣地把這樣的話說出來后，人就沒了白日里的那幅挺胸疊肚的傲氣。銀子就是男人的臉、男人的底氣，要不怎么說財大氣粗呢。

    “我就是想跟你討教一下，你是怎么攢出來還賬的銀兩的？”

    賈代善與繕國公在兵部共事幾十年，有過拆臺、有過合作，有過爭權(quán)、也有過奪利。賈代善則想著自己致仕了，兵部尚書歸了他繕國公，自己兒子現(xiàn)在是兵部侍郎。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自己的兒子、孫子以后要在繕國公的手底下看眼色過日子，雖說自家有圣人、有太子、太子妃等不懼怕這些，但是能交好繕國公也是一件好事的。

    于是賈代善就斟酌著說道：“老牛啊，想要府里的銀子多起來，不過就是開源和節(jié)流這兩個來處。講開源，咱們是管軍營的，既往收納把卡的吃空餉，現(xiàn)在要是再敢干，那是等著圣人除爵、流放呢，這個開源不能提了。店鋪你家里也不少，功勛田咱兩府也相差無幾。入的都差不多，剩下的就是節(jié)流了?！?/br>
    繕國公趕緊給賈代善斟滿酒，嘴里連聲說道：“老賈你說的是?？衫系芪夷歉锏拿恳豁椫С?，也都精打細(xì)算了啊?！?/br>
    說畢他一臉渴望地等著賈代善繼續(xù)解釋節(jié)流。

    賈代善呷了一口酒，嘆息一聲，直言不諱。

    “你看我府里，才幾個當(dāng)主子，你那府里呢?”

    繕國公一想是啊，自己嫡出庶出的兒子，加起來就有十來個，女兒就更多了。這些年兒子逐漸成親，把府里的院落都填充滿了。

    可是多子多孫是好事啊。

    再不能嫌棄兒子孫子多了開銷大，就不生不養(yǎng)??！

    賈代善看繕國公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哼，老鼠生的多，能與老虎比嗎？！

    “老牛啊，我做不到像你那樣，把兒子孫子都養(yǎng)起來的。你看我家的老二，當(dāng)年是義務(wù)兵去的南洋，還是憑他自己是考上的秀才做了文書。圣人賜恩的監(jiān)生出身都沒敢提起。他這些年在南洋，也是靠著自己掙得了官身，養(yǎng)得起自己的老婆孩子了。恩侯你就更清楚了，他在北邊立下的功勞，也不在胡梟之下。咱倆家都是行伍出身，明人不說暗話，靠著朝廷那點(diǎn)兒子俸祿，還不夠養(yǎng)親衛(wèi)的哪。”

    繕國公點(diǎn)頭，自家累積的那些財物，是怎么來的他清楚。他突然有種想問賈代善，那二十萬銀子是不是賈赦這些年得的了。話到嘴邊，他及時咬住舌尖，在心里煽了自己一巴掌，這還用問嗎？

    賈代善說，繕國公就點(diǎn)頭，“老賈，你說的對啊。那點(diǎn)兒子俸祿，是不夠養(yǎng)親衛(wèi)的?！?/br>
    榮國公看他那模樣就知道他沒明白，嘆息一聲，自己孫子以后得從牛家再把權(quán)利接回來呢，先留點(diǎn)香火情，換別人家掌了軍權(quán)，未必有牛家好對付。

    “老牛啊，我倆兒子都能夠自己掙銀子，自己養(yǎng)活老婆孩子了。我的銀子就是這么省出來。你府里那么多庶子、庶孫，都等著你繕國公府的功勛田、鋪?zhàn)拥氖杖雭眇B(yǎng)，你哪里能攢下銀子來？”

    對啊，讓兒子們自己掙錢、管自己房里的開銷，這是既能開源又是節(jié)流了。繕國公站起來就對賈代善行禮。

    賈代善給繕國公斟酒，“男子漢大丈夫，成家立業(yè)了，就不能再讓咱們養(yǎng)著了。不說養(yǎng)久了把兒子養(yǎng)廢了，那朝廷的銀子是好欠的麼？國公有國公的功勛田，降一等爵位，皇家就要收回相應(yīng)的一部分呢?！?/br>
    繕國公連連點(diǎn)頭，賈代善說的都對，等自己百年后，嫡長子承爵，能得了侯爵還算是好的。即便是侯爵，功勛田按規(guī)定也得還回去相應(yīng)的部分。

    “還有一條是我老賈不是族長。即使我老賈再有銀子，族人也得自己想辦法自己去討生活。賈氏的族人，得找出他們的活法，我不能把他們的衣食都包了。當(dāng)然了，對鰥寡孤獨(dú)的那些，還是要適當(dāng)照應(yīng)一下子的。族里旁支的、庶出的，繁衍出來的人口，比嫡支還茂盛呢。吃閑飯的人是越來越多，養(yǎng)不起?。≡僬f了，老牛你看太上、圣人對宗室的態(tài)度，皇家都不白養(yǎng)著旁支、不白養(yǎng)著宗室的族人呢，何況我們。我們得跟著皇家學(xué)做事兒，你說是不是？”

    繕國公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他雖喝了不少酒，頭腦卻難得地清醒，他認(rèn)識到了，只有把成年的兒子，都踢出家門掙銀子去；族人中那些好手好腳的青壯年，也都剔除救濟(jì)的冊子，自己才能攢下還賬的銀錢來。

    “老賈，你一句話點(diǎn)醒我這夢中人啊。那些小兔崽了們，回頭我都打發(fā)他們?nèi)ケ边?、去東洋、南洋去。那些個族人，也該自己去謀生了?！?/br>
    兵部的變化，對朝廷的影響如同拋石入江，水花不夠大，泛起的漣漪也隨著江水流動，瞬間就沒了。蓋因兵部的大權(quán)，近些年一直被慢慢地被太上和圣人往回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次的兵部權(quán)利交接，被皇家信重的老榮國公賈代善，干干脆脆、痛痛快快地與繕國公、還有胡梟做了交接，沒能引發(fā)朝廷、軍營的絲毫動蕩而已。

    太子定了婚事之后，就跟著圣人上朝，開始他了的觀政生涯。賈赦往上遞了請封榮國公世子的奏折，很快也批復(fù)下來。于是賈瑚也開始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