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怎么會是我撞的？”他根本顧不得里面躺著的是自己的身體了，“我根本不記得我在開車啊，我、我明明記得……那時候、那時候我準(zhǔn)備睡覺，然后……然后醒來時就在這里了，怎么會是我撞的？我一直在睡覺啊，輕舟，真的不是我，我怎么敢撞人……”

“我不管有什么原因?！?/br>
路輕舟放開了捏著他下巴的手，顧淮跪坐在地上，狼狽地看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我只看到結(jié)果，是你撞了他?！?/br>
“不是的，不是的……！”

顧淮慌亂地?fù)u著頭。

路輕舟往后退了一步，那冰冷的眼神與可怕的壓迫感便瞬間消失了，他似乎又回到了原來那副好像永遠(yuǎn)都對外界提不起興趣的樣子，冷漠地將自己與他人隔絕在外，自成一個世界。要不是他的下巴那里還殘留著被用力捏住的疼痛與冰冷的感覺，顧淮忍不住就要懷疑，剛才那只是他的錯覺。

路輕舟面無表情地低頭看他。

“里面是你的身體，現(xiàn)在，把聞人還給我?！?/br>
還給他。

當(dāng)然要還給他。

可是，他要怎么做……

顧淮愣愣地?fù)沃鴫γ銖娬玖似饋?，他手忙腳亂地擦干臉上的淚痕，在路輕舟和聞人初的注視下，努力地集中精神去感受里面那股對他的吸引，他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墻上，然后幾十分鐘過去，他轉(zhuǎn)過頭看著路輕舟，臉色比身后的門還要蒼白。

“回不去啊……”

他的語氣里依舊帶著哭腔。

聞人初拍拍路輕舟的肩，“走吧。”

路輕舟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就走。聞人初看著靠著墻上可憐巴巴的顧淮，示意他跟上去。

三個人一路無聲地回了路輕舟的家，靠邊停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路輕舟松了安全帶后開門下車，也不等他們，一個人直接噔噔噔地上了樓，顧淮不敢和現(xiàn)在的路輕舟獨處，于是哀求地看著聞人初，問他今晚是否繼續(xù)留下。

聞人初并不看他，“我對你的討厭程度，不會比路輕舟少?！?/br>
顧淮的目光有些黯然，他垂下了眼皮，默默地拿起橫放的拐杖，推開車門，一蹺一蹺地上樓。

路輕舟沒有關(guān)門，留下的一條縫里的光要比這樓道里更加燦爛些，顧淮一步一步地朝著那束光前進(jìn)，心里卻對那光產(chǎn)生了一種忐忑與心慌。

他不想面對路輕舟。

但他又不能不去面對。

跳上最后一層臺階，他的背上已經(jīng)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就算看不到，他也能確定后背上的衣服一定已經(jīng)汗?jié)窳艘黄驗槟且路o緊地貼著后背，濕答答厚重得叫他有些難受。

他推開虛掩的門，聽到身后的聞人初叫他。

“顧淮?！?/br>
他回了頭，看到聞人初站在樓梯間的平臺處，仰頭看著他，然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發(fā)自內(nèi)心，襯得他一雙眼睛閃閃發(fā)光，“顧淮，我竟然想謝謝你，因為你，我知道路輕舟是在乎我哥的，我哥不是愛著一塊沒有感情的冰塊，他的付出是有回報的?！?/br>
聞人初看起來是那樣開心，可顧淮只感覺到了渾身冰冷。

他僵硬地走進(jìn)屋內(nèi)，路輕舟赤著腳將自己縮在沙發(fā)的一角，半睜著眼皮無精打采地看著電視，他走到他面前，在路輕舟懶洋洋看過來的目光里，他看到那瞳孔中的自己輕輕張開了嘴。

“我想原原本本地知道，這件事的始末。”

“這是我的愿望。”

第十六章

步行街一條青石磚塊鋪成的羊腸小道里，不知何時開了一家咖啡店，店門外擺放著一盆盆開著各色鮮花的盆栽，用木籬笆圍成了小小的一個角落，涼棚上有綠蘿垂下，那綠蘿被養(yǎng)得極好，嫩綠的枝條散發(fā)著陣陣自然的清香。

玻璃上貼著黑色線條的裝飾畫，透過玻璃，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環(huán)境與優(yōu)雅寧和的氛圍，客人并不多，柜臺后面特意做舊的音響中流淌著舒緩的音樂。

店內(nèi)的整個色調(diào)偏暗，連圓桌上方的燈光都朦朧得像是籠罩上了一層薄薄的霧，完美地將與自己面對面坐著的人打上了一層濾鏡。

他們都說這家店的老板娘是個溫柔美麗的少女，當(dāng)她穿戴棉布圍裙，微笑著端來一杯咖啡時，仿佛將你拉入了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有朝陽平地而起，有晶瑩的露水自葉尖落下，還有嬌嫩的花朵緩緩綻放……

那是少女所在的世界，沒有煩惱，宛如仙境一般，她用一間小小的咖啡店，將這世界分享給他們。

夜色漸濃，步行街開始了它的夜生活。

路輕舟抿著唇不說話。

他面前放著他帶來的暑假作業(yè)，他原本是計劃在今晚完成兩份社會實踐的，為此他還大老遠(yuǎn)地背來了幾本書作為資料，可是頭頂那盞昏暗的燈光，卻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他死死盯著第一本資料書的標(biāo)題，仿佛那里會長出一朵花來。

顧淮躊躇地摸出手機，“要、要不，我?guī)湍愦蚴蛛娡玻俊?/br>
路輕舟慢慢抬起頭看他，在那無論看什么都像是自帶一層柔光的燈光下，顧淮竟然從那雙宛如一股清流的眼睛里看到了嫌棄。

他默默收回手機，假裝自己沒有說過話。

路輕舟又盯著那堆書看了一會兒，然后抬頭看了看頭頂朦朦朧朧的燈，認(rèn)真思考了下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寫完兩片社會實踐后致瞎的可能性，這才終于接受了現(xiàn)實般，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把書重新放回包里。

“我、我不知道會這樣……”

坐在對面的顧淮過意不去，早知道該白天來的。

路輕舟也不在意了，“明天寫。”

“你、是不是快要開學(xué)了？”

“嗯?！?/br>
服務(wù)員端了咖啡過來，剛煮出來的還冒著熱氣。路輕舟用小勺輕輕攪拌了下，咖啡的香醇便更濃郁了些，他湊近聞了下，忽然聽到邊上有什么聲音。他轉(zhuǎn)頭，看到穿著白體大褲衩的同桌站在玻璃外，一邊拍著玻璃，一邊興奮地說著什么。路輕舟聽不真切，但從口型能夠看出，他是在喊他的名字。

環(huán)顧四周的顧淮也注意到了玻璃外的人，“你的朋友嗎？”

路輕舟點頭。

同桌身后還站著他的兩個朋友，他們不得已跟著停下了腳步，正百無聊賴地往店里面張望著，同桌和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后走進(jìn)店里朝他這一桌走來。

“輕舟！”

同桌歡快的聲音，“輕舟輕舟，你不是回家了嗎？什么時候過來的？就這么迫不及待地等著開學(xué)？”他啪嗒啪嗒跑過來，剛想拉開沙發(fā)椅坐下，才注意到路輕舟對面坐著一個人，他頓時就尷尬起來，拉開了椅子不知是該坐下還是告辭。

“要不……我先走？”

他不確定地問道。

雖然看的不是十分清楚，但同桌十分確信，坐在路輕舟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