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能人。

街深處響起了轔轔的車馬聲，站在夏侯瀲對(duì)面的徐若愚撮唇學(xué)了幾聲鳥叫，所有番子立刻警戒，右手握上刀柄，貼著柱子，目光望向遠(yuǎn)處的黑暗。

徐若愚是辰字顆的顆長，上回扮福王的就是他，據(jù)說以前是混戲班子的。長得喜慶的臉蛋已經(jīng)斂了笑意，眼角眉梢都是冷峻的殺意。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駛過來了，很快進(jìn)了前門大街的街心。番子們魚貫而出，手弩橫在臂上，擋住馬車去路，徐若愚亮出牙牌，厲聲喝道：“東廠拿人，里面的人，下來查驗(yàn)！”

馬車沒有動(dòng)靜，仿佛死了一般?？帐幨幍囊估铮荒苈犚姺觽兊暮粑?。番子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兩輛馬車的車軾上都沒有車夫。車馬無聲地停在街心，仿佛從陰間駛過來的靈車。

“再說一次，里面的人，下來！”

話音剛落，空氣中忽然響起細(xì)微又尖利的鳴響，夏侯瀲眉心一跳，撞開徐若愚，迅速拔刀。水銀一般的刀光一瀉而出，兩支黑色的短矢先后撞在拔出的刀身上，兩點(diǎn)銀色的螢光水滴一般迸濺。

徐若愚嘶吼：“放箭！上！”

弩箭射入夜色，呼嘯著沒入馬車的簾子，然而只聽得數(shù)聲悶響，然后聲息俱失，仿佛遁入了不知名的空虛。番子們收起手弩，拔刀出鞘，雁翎刀繌金的刀柄和吞口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夏侯瀲躍上車軾，橫刀連斬，車簾子碎成四片，飄然落下，露出后面空蕩蕩的車廂。車廂里沒人！夏侯瀲意識(shí)到不對(duì)，但已經(jīng)來不及！像有什么冰冷的東西刺著他的脊背，刺客的直覺迫他抬頭，迎頭落下一道肅殺的弧光，而腳下同時(shí)傳來令人牙酸的滋拉聲，那是刀刃刺穿腳下的木板，向他逼近！

上下夾逼！

夏侯瀲就地一滾，進(jìn)入車廂，衣擺被底下冒出來的刀尖割破。夏侯瀲沒有停下，直接撞向車背板，刀刃為先鋒，順著他前撲的力道悍然刺穿板壁。他聽見刀刺進(jìn)血rou的鈍響，有殷紅的鮮血從刀的血槽中流出來，繌金映著鮮血，金紅交織，有一種猙獰的美感。他再次撞擊板壁，板壁轟然倒塌，他抵著木板撲入夜色。木板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底下還壓著一個(gè)黑衣男人。

這些刀客埋伏在車背板后面和車底盤下，像蜘蛛一樣附著馬車爬行。夏侯瀲大吼：“注意上下！”

番子們圍住馬車，拋出鐵勾爪。勾爪死死咬在車圍子上，兩邊的番子同時(shí)發(fā)力，車圍子整個(gè)崩塌，木屑橫飛中，車頂男人的身影落下來，兩手握著的狹直長刀在塵埃中凜冽如霜。底下的男人也爬了上來，和同伴背靠背。番子們撲過去，霎時(shí)間，刀與刀在空中相互絞殺，刀光迸濺如雨。

夏侯瀲走到第二輛馬車前面，用刀背敲擊車軾，道：“下來?！?/br>
車簾子被一只手撩開，黑暗里現(xiàn)出一張枯瘦的男人臉頰，他的背后還有一個(gè)婦人和兩個(gè)孩子，一男一女，十歲模樣。

李顯望著夏侯瀲，嘴唇顫抖，道：“沈玦的手段你我都清楚，放我一條生路，我把我所有身家給你。”

“不行?！毕暮顬?yán)^續(xù)用刀背敲車軾，篤篤聲像在催命，“下來。”

“你是個(gè)好男兒，怎的甘心當(dāng)沈玦的走狗！”

夏侯瀲不屑地一笑，“那也比當(dāng)魏德的落水狗強(qiáng)。而且，”他舔舔嘴唇，又道，“我家督主俊，別說當(dāng)狗，就是當(dāng)他腳底下的泥，老子也愿意！”

“你！”李顯的眼睛漸漸陰沉，“那就只有……得罪了！”

雪亮的刀光暴起，李顯從車廂里跳出來，手中三尺長的刀光如山崩地陷一般下劈。夏侯瀲反手握刀，劃過對(duì)方的刀刃，凄迷的刀光仿佛切在李顯的眼睛上，讓他下意識(shí)地一閉眼。夏侯瀲抬腳一踹，李顯倒退撞上車軾，后腰劇痛。夏侯瀲翻轉(zhuǎn)刀身，用刀背劈向李顯的頸側(cè)，打算把他打暈。

李顯以為夏侯瀲要?dú)⑺@恐地瞪大眼睛，左手一拉，把車廂里的女孩兒拽下來，擋在身前。夏侯瀲顯然沒料到他的舉動(dòng)，在刀背劈上女孩兒腦門的那一瞬間堪堪停下。李顯一咬牙，把女孩兒推向夏侯瀲，夏侯瀲抱住女孩兒，而李顯的刀鋒也隨之而至。

他竟打算一刀連女兒帶夏侯瀲一起劈了！

刀鋒勁風(fēng)撲面，臉上仿佛要結(jié)一層薄薄的霜。女孩恰好壓住了夏侯瀲的右手，他無法揮刀！情急之下，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fā)生，夏侯瀲來不及思考，下意識(shí)地抱著女孩兒迅速轉(zhuǎn)身，用肩背抵住那一砍。

肩膀泛起森森的霜毛，他閉著眼等待著那一斬落下，然而，預(yù)想中的斬?fù)魶]有成功，夏侯瀲睜開眼睛，看見沈玦在邊上舉著靜鐵，夏侯瀲順著靜鐵漆黑的刀刃望過去，靜鐵的刀尖沒入了李顯的胸口，血液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

李顯怔怔看著靜鐵，手中的刀哐當(dāng)一聲落在地上。

夏侯瀲懷里的女孩兒嗚嗚哭了起來，把頭埋進(jìn)了夏侯瀲的衣襟。

沈玦陰郁地盯著女娃兒，番子已經(jīng)把刀客都清理干凈了，趕過來拜見沈玦。沈玦冷笑著四望，道：“咱家順道路過，來看看你們把事兒辦得怎么樣。結(jié)果真是令咱家開眼，抓個(gè)李顯，還費(fèi)這么老大工夫！”轉(zhuǎn)過眼來，見那娃娃還偎在夏侯瀲懷里抽抽搭搭，臉色霎時(shí)間變得猙獰，“夏侯瀲，你還抱著這妮子做什么，丟不開手么！”

夏侯瀲：“……”

夏侯瀲把孩子抱還給那個(gè)婦人，誰知婦人把孩子一推，女孩兒歪在地上，頭磕破了一塊兒。

“要你有什么用！連人都擋不?。∵@下好了，你爹死了！完了，咱們都完了！”婦人拍手頓腳地罵人，女孩兒撲在地上嗚嗚直哭。

夏侯瀲忙把女孩兒扶起來，一面掰開她的手瞧傷，一面對(duì)婦人吼道：“你有病嗎！你他娘的讓你女兒去擋刀?。俊?/br>
“她不是我女兒！她是賤人養(yǎng)的小賤人！小賤人！克死自己親娘不算，還害死爹！”婦人瘋魔了，胡天胡地罵起來。沈玦聽得耳朵疼，叫番子拖下去，男孩兒跌跌撞撞跟著走，不?？拗澳铩？藓奥暆u漸遠(yuǎn)了，隔著朦朦夜色傳過來，聽著像鬼魂的嚎哭。

夏侯瀲把孩子放在街邊的臺(tái)階上，掏出帕子包住她額頭上的傷，問她叫什么名字。孩子不肯答，仍是哭，巴掌大的小臉哭得通紅。夏侯瀲沒辦法了，扭頭看街心，番子們?cè)谑帐皻埦?，把尸體抬走，馬車也拉走。徐若愚指著女娃娃問了沈玦幾句話，沈玦不耐煩地答了聲，徐若愚便走了。人漸漸走光了，女孩兒哭累了，默不吭聲地低著頭，問她什么還是不說話。

“差不多得了，麻利的送到大理寺去，她該和她的嫡母待在一起。”沈玦走過來，道。

“我聽說犯官女眷要充入教坊司，這孩子這么小，也得去那地方？”夏侯瀲問。

“要不然呢？你給養(yǎng)著么？”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