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使采用了這樣的做法，也不表示林墨乘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自古以來，魔道和魔道之間一直是存在著很大的區(qū)別的，一般來說，所謂的魔道是指那些靠損傷他人來進(jìn)行修行的修士。不過事實上，真正會被稱為魔道并且長期遭受誅殺的并非是修煉魔功的人，反而更多是出于各種原因，留下惡名并不容于正道的人。

這樣辨認(rèn)起來就十分微妙了。

事實上，世上任何爭執(zhí)，多數(shù)都是攸關(guān)利益而非正義。每個人站在自己的利益立場上，自然都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以此而言，魔道未必都是魔道，而只是與仙道利益不一致的反對者而已。正道也不一定全是正道，更未必如所宣稱的那樣清廉潔白。

但以此為標(biāo)準(zhǔn)，卻確實存在著性情偏執(zhí)甚至于喪心病狂的魔道。這些人追求自身的為所欲為，卻并不喜歡聽從指令也不愿意克制自己。他們和前者完全格格不入，甚至彼此誰也看不上誰，不過懾于林墨乘的威勢，勉強共處而已。

林墨乘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只不過魔道力薄，他真正能夠使用且顯露人前的人手還是相當(dāng)有限，迫使他不得不放棄挑剔太多，被動地接受著所有可以汲取的有生力量。

而這么做的后遺癥很快就出來了。

目前云州內(nèi)部的矛盾已經(jīng)非常明顯，對他心懷怨念的人也很不少。不過懾于他的強大與冷酷，明面上并不敢表現(xiàn)得太過囂張，但是暗地里卻已經(jīng)多有異動。

林墨乘卻并無畏懼。

事實上，此時云州聲勢已成，在林墨乘的眼中，正是到了肅清之前所遺留下來的一些疏漏的時候。

所以他從心腹那里得知云州的亂象時，并不慌亂，反而讓對方不必驚慌也不必試圖立刻去尋覓真正的元兇，直接將錯就錯，按兵不動，看云州眾修士的反應(yīng)。

不過另一方面，林墨乘也并沒有放松警惕。

數(shù)十年前，誅月潛伏于魔道之中，做得最多的就是暗中分化一眾魔道修士。他十分擅長揣測人心，對于身邊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了如指掌，而且總是細(xì)心琢磨。

他總是能利用一些細(xì)微的人事，一點一點地擴散影響，將之暗暗醞釀成能翻天覆地的大變。而這些被他利用的人，都認(rèn)為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甚至最后都對他心懷感恩。

就這一點上說來，誅月絕對是個比誰都可怕的人物。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誅月完全沒有利用了他人的罪惡感。他作風(fēng)果斷，思維清晰，對于對錯都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林墨乘承認(rèn)，誅月并不是惡人，甚至于，他確實是個真善者。而最可怕的卻也是這點——善者最是容易被良知和原則束縛，因此而失去自身的立場，誅月卻根本不會這樣。

他不會行惡，能夠控制自己所有的私欲。但是如果一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須要通過行惡才能完成，他卻只需要一息的時間去考慮，然后就果斷背負(fù)起這件事情帶來的所有罪孽。

善良的人往往是懦弱的，但是不忌諱背負(fù)罪孽的行善者卻是可畏的。

到目前為止，林墨乘一直知道葉柏涵在暗中組織云州修道者和挑動一些人的神經(jīng)。雖然不知道確切的動作，但是他只憑感覺……就可以隱隱約約知道真正主導(dǎo)這件事的人是誰。

葉柏涵這份毫無價值的正義感……就由他親手來捏碎就好了。

一個人活在這個丑陋的世界上，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些無謂的美德。那是點綴圣人墳頭墓碑的花朵，卻不是能填滿生者腸胃的把血腥裝飾得鮮美的血rou。

林墨乘這樣想著，卻是笑了起來。

葉柏涵把靈犀鏡放在地圖前面，然后對韓維英說道：“……護(hù)送古家的遺孤去找東州孟家。古家與孟家早前的情況相近，更容易激起孟家人兔死狐悲之心。務(wù)必在三月二十號把人送到……那一天是孟家老祖的壽辰，人會很多，一來方便隱藏行蹤，二來也更容易被人把消息傳出去?！?/br>
韓維英說道：“當(dāng)日把人送到倒是不難，但是在壽辰當(dāng)日做這種事情……恐怕會被孟家人記恨?！?/br>
葉柏涵說道：“一年前你們示警古家，古家也有很多不滿，但是你看他們現(xiàn)在如何？”

韓維英頓時沉默，半晌之后才說道：“說起來一年前古家如此不聽勸，我本以為丹師你會惱恨他們。不料丹師你竟然絲毫也不放在心上，還愿意救助他們的遺孤。”

葉柏涵沒想到韓維英會這么說，也頓了一下，才說道：“古家當(dāng)時不聽示警的事情，我是早有預(yù)料的。既然是在早有預(yù)料的情形下選擇去示警，我自然也不會因為他們做了我早已預(yù)料的事情而覺得生氣。”

韓維英便問道：“既然早有預(yù)期……丹師您為何還要讓人去示警？”

葉柏涵說道：“我雖然向古家示警，示警的對象卻并非古家。就如這一次，我們示警的對象仍舊不是孟家。”

韓維英頓有所悟。

第167章17.01.01

示警的不是古家或者孟家，那自然就是示警的整個仙道。

就這個立場上來說，對方重視葉柏涵的示警固然好，但若是不重視而導(dǎo)致滅門之災(zāi)，那么在長遠(yuǎn)來說效果反而更好。

韓維英想……這一點葉丹師是不是也已經(jīng)早有預(yù)料？

葉柏涵到目前為止一切行動都是順勢而為。順勢而為的意思，是他本身并不強勢主導(dǎo)整場對于魔道的抗?fàn)幓顒?，而始終只是在整個過程之中提出建議。不過，事實上證明他的建議素來都很有用。

那些不聽他建議的人，或者對于他的勸告嗤之以鼻的人，此時多數(shù)連尸骨都寒了。而那些愿意聽從勸說的人，最后都成了葉柏涵手下的中堅力量。

這一次護(hù)送也不例外。

前往東州的路上，一個小女孩忍不住開口對護(hù)送他們的修士開口問道：“前輩，你們說的那位先生……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修士被安排來護(hù)送古家遺孤，本身和古家自然也是有些淵源的，想了想就開口說道：“先生是個很神的人。”

女孩子便睜大了眼睛，說道：“那能求他救救我爹嗎？”

修士愣了一下，才說道：“……小姑娘，先生的神在于卜算和策略，令尊已然在與魔教一站之中隕落，就算是丹谷之主恐怕也回天無力……”

然后這個時候，屋里突然走出來個男孩，一臉小臉皺得緊緊的，說道：“他如果精通卜卦，為什么不能早點來幫我們！？在爹爹被那些壞人害死之前！”

修士愣了一愣，頓時也冷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