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撐著身子站了起來，鄧書汀只能豁出去咬牙道，“阿碧，我說過的事還希望你能好好考慮。現(xiàn)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宿碧背對人站著，聞言不禁苦笑。鄧書汀來找自己是不是只是因為所求？加上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宿碧不知道兩人觀點(diǎn)之間是哪里出了問題，或許從前就有分歧只是沒有契機(jī)顯露出來，也或許是鄧書汀去美國后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大概近來她心里一直盡力忽略那些讓自己不愉快的，所以這會乍一聽見這些話，難受之余竟然發(fā)現(xiàn)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幫還是不幫？她真的要去讓宋懷靳幫忙？

    “阿碧，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幫幫我吧？為了孩子你也不能一直跟他這樣下去，不如……不如將這件事作為一個契機(jī)……我知道我這么說你大概會看不起我，可我要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也不會這樣低三下四的求你。”

    宿碧沒有回頭，她只覺得疲倦又心寒?；蛟S經(jīng)過這一件事，她跟鄧書汀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要好且交心。

    “我盡力?！?/br>
    ……

    晚餐后宿老爺子徑直回了房，宿碧也沒急著走，沉默片刻后對身旁男人說道，“我有事想跟你說?！?/br>
    宋懷靳一怔，轉(zhuǎn)過臉看著她。

    “外面說吧。”說完宿碧緩緩朝門口走，男人盯著她背影片刻，默默斂了神色跟了上去。

    夜色下看她只覺得巴掌大的臉瑩潤白皙，聽下人說近來她不再孕吐，食補(bǔ)之后人也沒那么消瘦了。

    “我有事想請你幫忙?！?/br>
    話音一落，宋懷靳覺得心里莫名松了松，卻又有些空落落的。

    “什么？”他問。

    宿碧頓了頓，將鄧書汀的事情說了。他眉頭微微皺了皺，又很快松開，淡淡道，“我會讓人去安排?！?/br>
    “那就好，謝謝你。”

    見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要走，語氣也客套疏離，宋懷靳身體已經(jīng)先大腦一步做了決策，伸手將人給拉住，“就這個？”

    “就這個。”

    宋懷靳看著她波瀾不驚的臉，恍然明白一件事。

    他似乎原比自己以為的在乎她。

    困擾他多日的倦怠與焦灼仿佛迷霧一樣散去，卻又變成石子似的硌在他心口。

    手松開，身旁的女人立刻頭也不回的朝屋里走。

    找他說有話要說也是為了別人。兩人的關(guān)系仿佛遭遇冰點(diǎn)，僵持在原地。他近三十年人生里好像還沒有遇見過類似棘手的難題。

    宋懷靳站在原地沒動，半晌轉(zhuǎn)過身重新將視線投向沉沉夜色。

    往后的日子又是平靜如水，很多事宿碧都不再刻意去想。沒多久鄧書汀就去了北成紗廠，做什么她不清楚，也沒有意思打聽，也以身體為托詞回絕了鄧書汀想要親自來道謝這回事。

    她最近身子也確實是越發(fā)吃力，只想好好養(yǎng)足精神，有余力就多陪陪爺爺。

    這日宿碧睡到半夜突然驚醒，覺得心慌得不行，總有些不好的預(yù)感。輾轉(zhuǎn)半天都不能重新入睡，最后吵醒了淺眠的許媽。

    自從她月份大了，許媽就多置了一張床在她房里睡。

    “小姐，怎么了？難受？”許媽的聲音還帶著睡意。

    “我心里慌得很。”宿碧撐著身子坐起來，或許是睡意與后怕壓在她心口，就憑意愿說道，“許媽，我想去看看爺爺。”

    “這么晚了……小姐，已經(jīng)是深夜里了，明早再說吧？老爺那里有人守著夜，不會有事的?！?/br>
    宿碧理智覺得該說好，覺得不應(yīng)該驚動和麻煩眾人，然而卻執(zhí)著道，“……我就看一眼，然后就回來睡覺?！?/br>
    許媽無奈，起身要陪著人一起去。

    “我一個人就行。”

    “那怎么能放心，這么晚了，萬一有什么磕磕絆絆?！?/br>
    于是兩人披了衣服走到老爺子臥室外，推開門時守夜的人被驚醒，許媽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用起身。

    老人正躺在床上，只有輕微鼾聲，宿碧放下心，正準(zhǔn)備將門關(guān)上時突然聽見一聲，“……別以為……我什么看不出來……”

    片刻后又是一句，“好好對她……她是我寶貝孫女。”

    幾句話說得模糊不清，宿碧勉強(qiáng)聽明白，本來嚇了一跳，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爺爺在說夢話。

    原來爺爺看出來了……只是沒有說出來，或許是明白自己不愿意提起。

    宿碧懷孕后比從前更感性，眼眶立刻忍不住有些酸澀了。黑暗里無聲笑了笑，又看一眼床上躺著的老人，這才退出房間把門給關(guān)上。

    許媽靠在門外打了個呵欠，見宿碧關(guān)上門，笑著問了句，“這下能安心睡了吧？”

    “嗯?！彼薇绦ζ饋?。

    兩人重新回了房，宿碧被許媽扶著躺下，這回很快就睡了過去，順便還做了個稀松平常的夢，夢里她和爺爺正沿著庭院小路曬太陽，老人的身體似乎還是從前的硬朗。

    “阿碧，宋家小子你想不想嫁??？”

    夢里宿碧搖頭，“不想，我想一輩子陪著爺爺?！?/br>
    老人開懷大笑，“我總歸是快要進(jìn)棺材的人，哪能一直讓你陪著呢。”

    “爺爺會長命百歲的。您是我唯一的親人，單憑這一點(diǎn)您也要開開心心活得更久一些?！?/br>
    “好哇?！崩先诵Σ[瞇應(yīng)了，“不過你一個人，就更要好好照顧自己?！?/br>
    陽光暖融融灑在身上，幸福溫馨得讓人不愿意醒來。

    “小姐，小姐！”忽然耳邊迷迷糊糊聽見有人焦急道，“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宿碧猛地睜開眼，面前許媽紅著眼看著她，眼里蘊(yùn)滿悲痛。她心里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預(yù)感，比昨晚強(qiáng)烈太多。

    “許媽，怎么了？”

    許媽嘴唇開合幾次，終于哆嗦著道，“老爺走了……”

    第 59 章

    仿佛天塌一般。

    “許媽，你說什么？”宿碧怔愣著下意識反問，撐著身子坐直身體時只覺得頭隱隱發(fā)暈，像是人都坐不穩(wěn)。

    許媽捂著嘴顫抖道，“老爺走了……我原本打算瞞著你，可是怎么能瞞得住……”

    宿碧忽然猛地起身要下床，許媽想伸手去扶卻被人輕輕推開。她抿著嘴唇穿了鞋就往外走，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是一片忙亂，所有下人眼睛都紅得像兔子。

    宿碧卻像沒看見似的，沉默著就繼續(xù)朝老爺子房間走去，期間好幾次有下人過來訥訥喊一聲“小姐”，她卻都恍若未聞。

    不可能。昨晚明明還好好的。

    她一把推開房門，老人正在床上安詳躺著。

    宿碧緩緩走過去，嘴唇張了又張，“……爺爺?！?/br>
    沒有聲音回應(yīng)她，房間里靜的出奇。

    “爺爺？”

    宿碧走到床邊艱難坐下，伸手去碰老人交疊在腹部的手。一陣冰涼，碰到的一瞬她渾身的熱氣仿佛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