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其實早已在她記憶里模糊了，可不知為何，最近愈發(fā)頻繁地記起，一些細節(jié)和片段隨著一次次回憶也越來越清晰。

    像是某種警示，吳憂抿緊了唇。

    “三分鐘的感情也是感情?！蹦赣H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很柔：“你不能否認它的真摯和純粹?！?/br>
    吳憂愣住，好半天才喃喃道：“你不會是裝瘋吧……”

    她忽然想到來時護士說的話。

    “嘿，爸來看過你，你知道嗎？”

    母親看著她，又像是沒看著她，因為那兩道視線看起來并未完全聚焦。

    “你會感覺不到愛人的目光嗎？”母親問。

    吳憂再次目瞪口呆，她瞇起眼睛緊盯著母親，打火機在指間無意識地轉(zhuǎn)。

    “當初給你做精神鑒定的醫(yī)生是假的吧？”

    母親笑了笑，吳憂也跟著笑了笑，她摸了摸母親的臉，戲謔了一句：“真會說話，像個世外高人?！?/br>
    母親問：“你喜歡他嗎？”

    吳憂挑眉：“誰？”

    “送你裙子的那位?！?/br>
    吳憂愣了一下，哼笑道：“我看你可以申請出院了?！?/br>
    母親又笑，吳憂越發(fā)覺得那笑容高深莫測，她感嘆著國外進口藥確實厲害，把一個精神病變成了一個哲人。

    肖護士走了過來，提醒該吃藥了，吳憂跟著她一起將母親送回了病房。

    吳憂看著母親溫順地服藥，然后躺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她照著肖護士給的號碼打過去，響了一聲就掛斷了。

    “這是我的手機號，她有什么事麻煩你及時通知我?！?/br>
    肖護士笑著說好。

    吳憂道了聲謝，離開了醫(yī)院。

    路過崗亭的時候，年輕的保安又探出頭打招呼：“探病結束了？”

    吳憂抬了抬下巴：“是啊?！?/br>
    “還順利吧？”

    “還行?！彼肓讼耄终f：“挺順利的?！?/br>
    保安笑著說：“那就好?！?/br>
    “走了啊。”

    “再見！”

    吳憂又走到了那張長椅前，她這才注意到，長椅后的花壇里也有幾株美人蕉，不過莖上的花已經(jīng)凋了。

    她坐下來，點燃一支煙。

    手機在手里轉(zhuǎn)了一圈，吳憂點開微信，看到那個十一張著嘴哈氣的頭像，淺淺地笑了一下。

    她打開通訊錄，然后點開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

    嚴信終于看完了詩集，他闔上書頁，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復。如果說他對吳憂的愛是一種信仰，那么這本對他而言，儼然就是最好的詮釋和直抵靈魂的撫慰。

    就如同之于基督教徒，之于穆.斯林。

    林妮看著他笑：“這么喜歡這本書啊？”

    “嗯?！眹佬趴粗馄]抬頭，認真地說：“特別喜歡。”

    他說完想到什么，拿出手機點開購物APP。

    “你干嘛呢？”

    “買這本書啊。”嚴信三兩下找到，直接下了單，完了以后才抬頭笑了一下：“我要隨時帶在身邊?！?/br>
    林妮張了張嘴，失笑道：“你這也……不過正常，巨蟹座的人都挺情緒化的，感性得要命，心里還特能藏事。”

    “你還研究星座？”

    “偶爾看看?！?/br>
    “那些分析準嗎？”

    林妮歪著頭想了想，說：“我覺得還挺準的，你看你就是個典型?！?/br>
    嚴信只關心前半句，他回想起中暑那天，吳憂在病房里念的一堆天蝎座的性格特點——腹黑、善妒、小心眼、記仇、報復心重、占有欲強、控制欲強……

    他抿起唇，輕輕笑了一下。

    再然后，“性癮”兩個字豁然躍入腦海，嚴信瞬間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得死去活來。

    “沒事吧？”林妮跑過來幫他拍背順氣。

    嚴信臉漲得通紅，趴在桌上緩了好一陣：“沒事……”聽聲音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透著劫后余生的慘烈。

    看了看時間，到飯點了，嚴信起身，沖林妮抬抬下巴：“走吧，吃飯去?！?/br>
    林妮遲疑：“你跟我一起？”

    “對啊，我請你吃飯?！眹佬判χf：“謝謝你今天讓我看到那本詩集?！?/br>
    林妮噗嗤笑了：“你是有多喜歡泰戈爾??！”

    嚴信也笑，但沒有解釋，她定然無法理解那本詩集對他來說意義多么重大。

    兩人一起走出圖書館，林妮問：“吃什么都可以嗎？”

    嚴信爽快道：“嗯，隨便你挑?！?/br>
    “這么壕？”

    “別這么說，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br>
    “那就……食堂吧，替你節(jié)約點，保不齊下學期你又要請全班吃飯?！?/br>
    嚴信一聽，樂了，想到那個“期末考第一就要請全班吃飯”的滑稽傳統(tǒng)，說：“還真是啊?！?/br>
    “這么自信？”林妮笑著白他一眼。

    “下學期不就知道了？”嚴信加快步伐：“快點吧，晚了人多要排隊了?！?/br>
    “嗯。”

    雨后的校園彌漫著潮濕的地氣，還有樹葉被浸潤的清香。

    男孩在前面大步流星，女孩在后面小跑跟著，林蔭道上，四處都是青春的剪影。

    嚴信他們到得早，食堂人不多，阿姨們已經(jīng)大鍋小鍋地把菜都擺好了，兩人隨意找了座位，嚴信問林妮吃什么，林妮隨口道了句“跟你一樣”。

    “那我看著買了？”

    “好啊?！?/br>
    男孩已經(jīng)走遠了。

    林妮望著嚴信的背影，從開學到現(xiàn)在，他的個子拔高了一大截，肩膀也寬了些，身型雖然還是那種少年的瘦削感，但沒以前那么單薄了。

    因為練過田徑，他身上有著運動員特有的矯健和活力，背挺得很直，看上去挺拔而峻峭。

    她偷偷望了望四周，發(fā)現(xiàn)有不少跟她一樣的目光，正投向跟她一樣的方向。

    他仿佛天生就是焦點，即使一個背影，也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讓人移不開眼。

    沒多久，嚴信端著兩個冒著小山丘的餐盤回來了。

    林妮睜大眼：“這么多我吃不完啊！”

    嚴信蹙起眉，喃喃道：“你們女生的胃都這么小嗎？”

    林妮一怔，意識到他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