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了，他殺紅了眼，變成了沒有靈魂的殺敵機器，放出了隱藏在心底的兇獸。他執(zhí)行著上官發(fā)布的每一個命令，優(yōu)秀得出乎意料。他們贊嘆他，夸他虎父無犬子，不愧是萬歲爺?shù)奈灏⒏?。汗阿瑪也稱贊他，說他是草原上的巴魯圖。

    他在這一聲聲的贊嘆中迷失了自我，知道躺在阿哥所自己院子的榻上，拿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他才覺得他逐漸回到了人間。

    五月走進來，問五阿哥：“阿哥，該傳膳了，你想用點什么？”

    五阿哥覺得一陣煩躁，五月照顧了自己這么久，難道還沒有明白自己的口味嗎？

    “我想吃什么你不知道嗎？廢物，滾下去！”不是，他不是這個意思，他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是。”五月出屋，悄悄地把門帶上。五阿哥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對他說過話。不，應該說，這孩子沒有用這種不屑一顧的口吻對宮里的任何一個奴才說過?？磥磉@次戰(zhàn)役，對五阿哥的影響很大。他以前在家里時，也曾聽人說起過，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人，倘若不好好引導，就會性情大變，六親不認。尤其，是溫和的人，改變格外嚴重。

    “師傅，那咱們要給阿哥傳什么膳？”五月身邊的小太監(jiān)問。小太監(jiān)是五月在新來的人里面一手挑出來的，干干凈凈，沒有其他人的插手。

    “阿哥胃口不好，火氣大。讓膳房的人做些蓮子粥、碧玉膏吧?！蔽逶滦Φ溃澳闳ビ欧總魃?，我去一趟寧壽宮?！?/br>
    “我知道了，師傅?！?/br>
    寧壽宮前，五月向這里的大太監(jiān)行禮：“公公，我有急事，想要求見太后娘娘?！?/br>
    那太監(jiān)看來他一眼，心里著實是羨慕，這宮里也只有五阿哥身邊的奴才才有這身清貴氣兒。他也不想為難這位五阿哥身邊的紅人，只是：“太后娘娘此刻只怕是在禮佛，一向是不見外人的，誰也不能打擾。”

    “那可否替我傳話給大姑姑，我真的有急事，是關(guān)于五阿哥的?！蔽逶碌馈?/br>
    “這個可以，你在這屋子里喝杯茶，我讓人去找大姑姑?！?/br>
    不一會兒，太后娘娘身邊的大姑姑就來了。五月屏退其他人，和大姑姑詳細地說起了五阿哥身上的變化。

    大姑姑也是跟著太后一路從蒙古遠嫁到紫禁城，經(jīng)歷了不少風風雨雨。她的阿哈是草原上最厲害的勇士，她當年也曾經(jīng)聽阿布提起過阿哈第一次出出征時發(fā)生的事，知道這事耽誤不得。她連忙道：“我知道事情的嚴重。你先回去穩(wěn)住五阿哥，等娘娘禮佛出來，我立刻向娘娘稟告?！?/br>
    五阿哥向大姑姑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姑姑體諒。”

    “不必如此，五阿哥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呢?！?/br>
    第二日，太后就下了懿旨，命員外郎張保之女進宮陪她禮佛。而五阿哥也被她日日帶在身邊，抄寫佛經(jīng)，靜心凝神。

    宮里的人知道這個消息，都以為是太后娘娘想要抱曾孫了。就連康熙聽到這個消息，也吩咐內(nèi)務(wù)府的人抓緊準備五福晉的嫁妝，讓禮部盡早挑一個吉日，讓兩人早日完婚。

    佛香裊裊，又有想要保護的人待在身邊，五阿哥的心終于定下來了。前段時間，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麻木不仁，高高在上，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人了。還好，還好，他還有小茹需要保護，他不能變成瘋子。

    小茹認真寫字的樣子真好看啊，乖乖巧巧的，好像一個瓷娃娃。

    “咳咳?！贝蠊霉米哌M來咳嗽了一下，“奴才準備了蓮子羹，五阿哥和他塔喇家的姑娘去嘗嘗吧?！?/br>
    “謝謝姑姑?！眱扇她R聲答道。

    姑姑笑道：“不必如此。兩位主子在這兒也待了一下午，等喝完了蓮子羹，阿哥帶姑娘去御花園里轉(zhuǎn)轉(zhuǎn)吧?！?/br>
    “好?！?/br>
    蓮子羹很甜，又加了薄荷，涼意沁人心脾。一碗下肚，五阿哥只覺得這一天的燥熱都不見了。他拉起純?nèi)愕氖郑骸拔覀兂鋈ネ姘桑∪?。?/br>
    兩人手牽手在園子里慢慢轉(zhuǎn)悠，迎面走來了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看著兩人牽著的手，向五阿哥一笑：“看來小五也是好事將近啊?！?/br>
    五阿哥拉著純?nèi)阆蛱佣诵卸Y：“見過二哥，二嫂。小五給二哥、二嫂請安?！?/br>
    純?nèi)悖骸俺寂o太子爺、太子妃請安?！?/br>
    太子沒等純?nèi)愎蛳?，就先虛扶了一把：“不必多禮，以后都是一家人?！闭f完太子又看向五阿哥：“小五，咱哥倆到那邊聊聊，讓兩個女人說說話?！?/br>
    五阿哥看了純?nèi)阋谎?，道了聲好?/br>
    太子笑道：“沒想到咱們家小五還是個多情種子。你放心，你二嫂吃不了他?！?/br>
    “二哥說笑了?！?/br>
    純?nèi)懔粝聛砻鎸μ渝?。太子妃是個溫柔似水，淑雅端方的大家閨秀，對純?nèi)阌H近而又不失尊貴，頗有一國之母的風范。純?nèi)阌X得太子妃的性子和阿娘有些像，都是柔中帶剛的女子，便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

    太子妃也沒有對純?nèi)愣嗾f些什么，只是聊聊經(jīng)書，聊聊衣服首飾。還好純?nèi)氵@次進宮前特意惡補了一番這方面的知識，雖說不上精通，但也總算可以接上話了。太子妃還告訴純?nèi)愕人M宮之后可以來找她玩，純?nèi)惝斎徊粫堰@話當真。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等著兩位阿哥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

    茉雅奇是女主的滿文名，意思是長壽草，應該沒有小可愛忘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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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阿布

    哥哥：阿哈

    （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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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zhàn)后心理綜合癥，屬于“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一種。

    第56章 骨rou親情

    御花園偏僻的小亭子里， 五阿哥和太子正在小桌旁坐著，靜靜地喝著茶。

    太子打破了沉默，他笑道：“小五， 雖說咱們年紀都漸長， 但你在我心里還是小時候的那個奶娃娃。咱們兄弟什么時候這么生疏了？”

    五阿哥笑道：“以前是弟弟年紀小， 不懂事， 在太子二哥面前難免失了尊卑。如今我長大懂事，二哥于我既是兄長， 又是君臣，自然要守規(guī)矩才是?！?/br>
    太子摸了摸五阿哥的頭：“你這個小滑頭，在我面前哪里守規(guī)矩了？嗯？”

    兩人一陣笑鬧，生疏感漸漸遠去。對于五阿哥來說，在太子沒有出閣讀書之前， 這個二哥與他是要日日相見的。只是后來他要去尚書房，太子二哥出閣讀書， 兩人才漸漸生疏了。五阿哥知道太子這一生的悲劇，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他不想站在任何人的一邊，他只看公理和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