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2
深夜,他一面細細地與東方說起江湖上的動靜一面將昏昏欲睡的小孩抱在懷里,手還輕輕拍著孩子瘦小的背脊,一副慈父模樣。我看了他好長一會兒,把這個嚴肅端直的男人看得都難為情起來,我才垂下眼睛笑了。木統(tǒng)領見我不再看他了,似乎松了一口氣,專心向東方稟報道:“向問天已經(jīng)回到了黑木崖,聽聞任我行重傷在床,日日都需要平一指用參湯與針灸吊命,眾長老便請他暫代教主一職。另外,桑三娘前日傳訊于屬下,五岳劍派齊聚衡山,表面上是為了受劉正風的邀請,實際是要結成武林盟,推選出一個武林盟主,一同討伐我們?nèi)赵律窠?。?/br>東方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聽完便點點頭,也沒有說什么。木統(tǒng)領見狀,心里便有些沒底,躊躇再三,還是忍不住問:“教主,向問天讓人在外面?zhèn)鹘讨饕呀?jīng)被任我行殺死,如今江湖上的人都以為你死了,日月神教易主。左冷禪更是認為這是個圍攻黑木崖的好時機,我們難道不回神教了嗎?”東方淡淡一笑:“還不是時候。”木統(tǒng)領還不明所以,我卻已經(jīng)明白了東方的意思。如今日月神教被任我行的舊部把持,即便他已經(jīng)命不久矣,卻又還有向問天替他謀劃,這時回去,必不可免惡戰(zhàn)。東方自然不會怯戰(zhàn),但若是一個不小心將十大長老都殺光了,到時五岳劍派來攻黑木崖,豈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還不如等正道那些野心勃勃之輩圍攻黑木崖,讓他們鶴蚌相爭,我們得漁翁之利。若是向問天與那些效忠任我行的長老不幸在此役犧牲,倒省得臟了我們的手來排除異己。最后他們兩敗俱傷了,東方便在這危急時刻出現(xiàn),以一人之軀力挽狂瀾,這神教上下還會不擁戴他登臨高座嗎?懂得擺布人心,才是上位者應有的權謀之術,這方面,任我行遠不及東方。我越想越是通透,忍不住用手扭過東方的臉“吧唧”親了一口,夸道:“我們家教主這份城府心胸,真是絕了?!?/br>木統(tǒng)領迅速又熟練地捂住眼睛,東方見狀,耳朵立馬紅了,還瞪了我一眼。我嘿嘿笑。隨后,木統(tǒng)領又想起了什么,但又怕我與東方做出什么非禮勿視的事情,他就閉著眼問:“教主,那么我們之后有何打算?”東方沉吟了一會兒,我趁機插嘴:“不如也去衡山湊湊熱鬧,雖然可能趕不上‘金盆洗手’了,可他們不是還要開武林大會,選什么武林盟主嗎,我們也去看看他們能選什么盟主,之后說不定還能跟著他們一起圍攻黑木崖,豈不好玩?”東方看我一眼,便對木統(tǒng)領道:“既然教主夫人有意,便往衡山吧?!?/br>木統(tǒng)領嘴角抽了抽,道了聲是。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想去衡山不過是因為我前世聽說那有個極為出色的繡娘,轉(zhuǎn)門繡嫁衣蓋頭與新郎喜服。任我行已經(jīng)不足為懼,一直懸在我頭頂?shù)睦麆痛艘崎_,東方不會再如前世般慘死,我心里的陰霾隨之散去,便琢磨起別的事情。我想與東方成親了。我想補償給他一個欠了一生的洞房花燭夜,想盡早給他一個家。我垂下眼眸,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離三尸腦神丹發(fā)作還有兩月有余,這藥只有任我行能解,他自然不會為我解藥,就算解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再下一次,這藥只有壓制,不能根治,或許哪一天我便會行動如鬼似妖,迷失心智而死……如今也沒別的法子可想,只能多陪東方一天是一天,有一夢便多造一夢。晚間,我抱著東方,他的呼吸輕輕地落在我頸邊,已安然沉睡,我卻遲遲不能入睡。聽見細微的聲響,我轉(zhuǎn)過頭,便看見木統(tǒng)領摟著小孩,小孩晚上睡不老實,一遍遍踢被子,木統(tǒng)領便一遍遍給他蓋回去。我小聲道:“也多虧你對這孩子倒是盡心盡力。”木統(tǒng)領搖搖頭,道:“只是一心報一心罷了?!?/br>他說起小孩照顧他的事情。那時東方追我去了,他因為劍傷而發(fā)了高熱,意識始終昏沉迷糊,病得說不出話來。小孩一個人將他背到醫(yī)館,一個十歲的孩子,背著一個成人,不知摔了多少跤,到了醫(yī)館,大夫都是勢利眼,見木統(tǒng)領是個江湖人,沒什么錢財,還是小孩掏出了東方留下的錢袋,醫(yī)館才肯稍作收留,卻也不愿多派人手照料他。于是只有小孩自己動手,日日悉心照料他。小孩只有十歲,年幼瘦小,每日都為他煎藥,怕他被炭火氣熏著,便會拿著個小蒲扇到屋子外面蹲著煎藥,春寒料峭,小孩在外頭一蹲就是一兩個時辰,凍得鼻子、臉頰和兩只手都紅彤彤的。木統(tǒng)領的傷勢時好時壞,高熱時時不退,整個人急劇地消瘦下去,形容枯槁。最后,東方留給他們的錢都花光了,小孩連他身上的衣服、刀鞘也拿去典當了,可銀錢還是很快花完,醫(yī)館里再沒人理他。只有小孩守在他床邊,腳邊擱著一個裝水的木盆,晚上困得把頭靠在床沿上一點一點地打瞌睡,卻每隔一個時辰都會準時驚醒,揉著惺忪睡眼給他絞一次手巾,敷在額頭上退熱。木統(tǒng)領曾短暫醒來,看到小孩從門外進來,手里端著滿滿一碗他的藥,正小心翼翼地端著邁過門檻,可是藥碗燙極,黑沉沉的藥汁子大半都晃在孩子自己的衣襟上了,小孩一邊抽著氣一邊對他說:“木叔,你先喝,我馬上再去熬一碗?!?/br>小小的手上全是燙起的泡,疼得都快哭了,卻捧著碗死死不松手。木統(tǒng)領低低說:“永遠都忘不了?!?/br>☆、第33章成親(捉蟲)趕到衡山時,已到了花濃云聚的三月時節(jié)。千里湘江似練,翠峰如簇。斜陽中,遠行的船帆在殘陽中漂浮,背著西風,酒家斜斜地豎著酒旗。我與東方四人棄舟登岸,一進城,便能見著街上多是佩劍拿刀的江湖人士,穿著各門各派的衣裳,有的自覺是名門正派,走起路來趾高氣揚,時有當街縱馬的潑風一般飛跑而過,激起滿天塵煙。我連忙將東方摟過來,讓他走在里面。他一路上穿得都是素淡的白衣,那天我與他從地道中滾下,他身上那件紅衣已成了破布一件,于是離開前,便穿了莫長老留藏在山洞里的衣衫,略改了改大小。東方穿紅衣時,整個人顯得張揚而狂狷,令人一見之下便驚艷得移不開視線,而換了白衣,那種奪人的光彩似乎被包裹住了,只透出一股纖塵不染的清雅,仿佛開在幽谷無人識的蘭草,清寒直入肌骨,舉手投足,都似有蘭香透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