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人向著這里涌來，越來越多的視線落在了這座醫(yī)院，這其中不乏混雜著諸多黑暗種族。

    不能任由她繼續(xù)待在這里了，也不能任由她繼續(xù)接觸人類了。

    流言，詛咒，伴隨著聲名在外，隨之而來的是由恐懼引起的猜測與絲毫不加掩飾的惡意。

    莉莉不讓元慶離開這座土培房，也是因?yàn)檫@個原因。

    她加在粥的里血越來越多，氣味自然難以掩蓋，越來越多的流言在這座人心惶惶的城內(nèi)四起。

    誰知道來的除了更多的病人，還有被絕望與恐懼支配著的普通人。

    莉莉被暴怒的人群用石塊砸傷，砸她的人里甚至不乏她的同行。

    他們用刀切破病人的傷口，用螞蟥吸走血液，與莉莉一樣，戰(zhàn)斗在一線，卻承擔(dān)著診療失敗與家屬的絕望。

    除了與惡魔交易，他們也想不到任何一個理由能說服自己與民眾，這種疾病真的有辦法能夠治療。

    城內(nèi)的人都瘋了，窮人絕望而麻木的等死，富人不分晝夜的狂歡。

    每一個人都被恐懼絕望所籠罩。

    他們將這種恐懼歸結(jié)于上帝的降罪，歸罪于猶太人，麻風(fēng)病人，一切他們以為的，與惡魔交易過的人群。

    莉薇婭、莉迪亞患病的父親與弟弟，被瘋狂的人群從面包房中拖出，綁在廣場上早就設(shè)置好的火刑架上，像是烤rou一樣，在烈火之中化為灰燼。

    城市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癲狂，每個人都是受害者，每個人都是加害人。

    伊莉絲不該被這樣的事情傷害，不應(yīng)該為了這些事情而付出。

    “我們回去吧?！焙Ｄ幕翼幤鸩懀盎丶?，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我不?！痹獞c斬釘截鐵地拒絕。

    這是她第一次直接反抗長親的意志。

    海涅看向她。

    只需要一個動令，他就可以控制她，可看著那雙眼睛里的堅(jiān)定，海涅無法下達(dá)命令。

    冰面就算恢復(fù)成冰，可那些已經(jīng)存在的裂紋已經(jīng)存在，不會消失了。

    “這是天災(zāi)，也是人禍。”海涅注視著元慶的眼睛，“和我回去，和長親一起回去，不要繼續(xù)摻和人類的事情了?！本退惴鸥缮眢w里每一滴血，伊莉絲又能幫助多少人呢？

    杯水車薪，僅此而已。

    元慶直起腰背，擲地有聲道：“我知道這是天災(zāi)，知道這是人禍。在天災(zāi)人禍面前，一切都是如此的渺小，不堪一擊?？删退氵@樣，也有這樣一群人從未停下抗?fàn)幍哪_步，因?yàn)樗麄冎溃瑹o論黑夜多長，太陽依舊會升起?！崩蚶蚴?，那個老醫(yī)生是，還有很多為病人祈禱的牧師是，他們都是如此的勇敢。

    “而我?！痹獞c捂住自己的胸口，“算知道自己此生注定身陷黑暗，也要全力一搏，死在陽光之下，總比在這角落里，茍且偷生好上千倍百倍?！?/br>
    海涅抿起嘴唇，看向伊莉絲向眼神有了癡迷。

    在天災(zāi)面前，他的伊莉絲就像是一顆渺小的灰塵，可陽光照射在灰塵上，也會變的五彩斑斕。

    她就是這樣的伊莉絲。

    伊莉絲，是如此這樣的鮮活，美麗，充滿誘惑，吸引著他。

    第60章 佛羅倫薩哀傷(四)

    ‘她陷入了一場困境, 還在掙扎著用力發(fā)光。有那么一瞬間，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很多年前的我。’

    ‘好似, 她們所做的一切, 都是一場無用的抗?fàn)??！?/br>
    海涅放下筆，等著墨跡漸漸干涸，他合上了這本備忘錄。這是他來到佛羅倫薩后使用的備忘錄，更準(zhǔn)確來說, 是從伊莉絲蘇醒的那一年開始使用的。

    七月份, 她來到他的身邊十一年的。

    “亞倫?！彼p聲呼喚道。

    “主人?！边@道潛藏在黑暗之中的影子從未遠(yuǎn)去，聽到主人的呼喚，他從陰影中浮現(xiàn)。

    “將城內(nèi)健康的猶太人, 婦女, 兒童, 都組織起來?！焙Ｄ届o地開口, 視線卻望向窗外，貧民區(qū)臨時醫(yī)院的方向, “把地下儲藏室騰出開, 提供給他們居住。”

    城內(nèi)在捕殺猶太人, 婦女兒童又屬于弱勢群體。

    海涅深思熟慮, 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主人！”亞倫不可置信抬起頭，“您可以分割里一部分的靈魂力量去保護(hù)那個血裔，這是您的權(quán)利，您的選擇?？扇缃? 您甚至要為了她，要違背一直以來的原則嗎？”

    海涅捏捏山根：“去做吧?！彼踔翛]有解釋一句。

    亞倫握了握拳，轉(zhuǎn)身離開。

    雖然他并不認(rèn)同海涅的選擇，但他絕不會違背他的命令。

    .

    元慶看著昏迷的莉莉，她的身邊，吸血鬼伊恩安靜的陪伴著。

    這一次，他們難得的沒有互嗆。

    元慶抿唇，輕聲詢問道：“她怎樣了？”

    “外傷沒事。”伊恩回答，“只是太過疲倦，需要休息。”

    中藥的效果并沒有想象之中那么好。這種緩慢見效的藥物，在瘟疫這種急性爆發(fā)的病癥之前，似乎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元慶顯得很頹廢。

    她想不到自己還能做些什么。

    夜幕降臨，她來到海涅帶她去過的燈塔。

    城市陰森的可怕，死氣沉沉。頭頂，黑壓壓的濃霧壓的人喘不上氣。

    元慶也感覺快要窒息，即使她不呼吸也能存活，可這種感覺，無法形容。

    與海涅的爭執(zhí)仿佛發(fā)生在昨天，可那已經(jīng)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

    長親選擇了讓步，他同意元慶繼續(xù)留在這里，但又與她簽訂了契約，使得她無法繼續(xù)用鮮血延長人類的生命。

    失去了鮮血，她的作用變得微乎其微，只能不斷的熬藥，熬藥，熬藥，和看著一條條生命流逝。

    佛羅倫薩讓她悲傷，讓她不安，她立于高處，俯瞰這座城。

    她能感受到屬于這座城市的蓬勃生機(jī)，榮耀輝煌，可現(xiàn)在，它們被死死壓制在烏云之下，無法動彈。

    吱吱吱。

    奇怪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元慶低頭看去，一只紅眼大老鼠正在不遠(yuǎn)處，啃食著木板。

    吱吱吱——

    像是注意到元慶的視線，那老鼠竟然扭過頭來，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元慶。

    年輕的血族不免覺得心底發(fā)毛，那老鼠看向她的樣子，讓她感到無名的恐懼，就好像眼前的不是老鼠，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它的表情，沒錯，那就是表情，十分的生動，富有人性。

    元慶一彈手，火焰從她掌心飛出，點(diǎn)燃了那紅眼大老鼠的尾巴，火很快蔓延到全身，紅毛老鼠發(fā)出激烈的慘叫。

    那叫聲凄厲的像是地獄的惡鬼，元慶不想多留，她的身形隱入黑霧，離開了鐘塔。

    她離開不久，無數(shù)的蝙蝠盤旋而至，組合成一道身影，那黑影斜了一眼地上的老鼠尸體，眼底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