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只能在野外搭起了保溫帳篷。

他從食物儲存柜里翻出一瓶高度數(shù)的酒，給自己和耶戈爾各倒了一杯。僅存的能源非常有限，用酒精取暖是更為經(jīng)濟的做法。

耶戈爾握住酒杯，斯斯文文地抿了一小口，不禁皺了皺眉頭，他這輩子大概沒有喝過這么粗劣的酒，太陽能應(yīng)急燈發(fā)出暗色的光，把他的臉映得緋紅。

游競歪頭去看他的臉：“醉了？”

耶戈爾抬頭，微微笑了：“我千杯不倒，你不知道嗎？”

這并不是胡說，在奧菲斯的上流社會，秘書長耶戈爾的好酒量和雷霆手段是一起聞名的。

在各種私人或公開的宴會上，無論多少不懷好意的人來勸酒，他從來不會因為喝醉而失態(tài)，沒有政客能從耶戈爾嘴中撬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也沒有淑女少年能成功地爬上秘書長的床，酒量好在達官貴人們波詭云譎暗箭難防的小圈子里實在是一個非常有用的長處。

游競一臉懵地?fù)u搖頭，他剛剛喝了一大口，現(xiàn)在略微上頭，有些什么碎片在腦子里閃光，他說：“這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喝酒?！?/br>
耶戈爾聳聳肩：“難道不是第二次？”

游競用力苦想：“你指的是執(zhí)政院宴會那天嗎？那次我們沒有喝吧？”他咧了咧嘴，直直地把酒杯伸出去，沖耶戈爾說：“干杯？”

耶戈爾蹙眉，但仍然輕輕地與他碰了碰杯，一飲而盡。

“好！”游競那個傻逼，竟然大力地鼓起了掌，接著想要不落下風(fēng)一樣，把自己的酒也一口氣喝干，杯子扔到一邊。

高濃度的酒精從他的喉嚨一路灼燒到肚腸，游競感覺自己坐不住了，他猛然站起來，握住耶戈爾的肩膀把他也提了起來，對著他的眸子認(rèn)真地吼：“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他吼完了，眼神重新變得空茫，仰臉怔怔地看帳篷頂：“咦，月亮呢？”

媽的智障。

耶戈爾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已經(jīng)被喝醉了的游競拖著手出了帳篷，低溫讓他立刻打了個冷顫，但是握著他的那個人手心像一團火一樣。

“耶戈爾，”游競一本正經(jīng)地喊他的名字，“我就要為你死了?！?/br>
耶戈爾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用力地回握游競，干巴巴地說：“我不會讓你死的?！?/br>
他能保證嗎，這是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答案。如果游競死了，天琴座的局勢會變成什么樣，耶戈爾不愿去想，他只知道此刻自己身邊的人是活生生的，在寒冷的冬夜里冒著熱氣。

怎么能去想象他會死。

“但我竟然不害怕。”游競笑了笑，他蹲下去，坐在地上，“你知道嗎，我媽啊，是一個很虛榮的女人，總希望我能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男人，到了她這個年紀(jì)，兒子比包包和首飾值得炫耀多了；我爸是個有野心的男人，他已經(jīng)快老了，只有我能繼續(xù)他的野心。而你們，你們也虎視眈眈地盯著我，把我扶上執(zhí)政官的高位，這次更慘，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們的企圖心。

“其實我從來都是一個很懶的人，在我看來世界上未必有比玩游戲打籃球更快樂的事情。但作為一個人是不能一輩子只玩游戲打籃球的，人生總是要找到比這更有意義的夢想，我還沒有找到，一群人就爭先恐后地替我做了決定。我有時候挺害怕的，如果這一生到了頭，連自己在追尋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做了別人的工具，那該多他媽窩囊啊。”

游競轉(zhuǎn)過來，怔怔地看向耶戈爾，問：“現(xiàn)在真的快到頭，不知道為什么我卻不怕了，你知道嗎？”

他的臉緩緩地靠近耶戈爾，冰冷的鼻尖碰到一起，耶戈爾睜大眼睛，看著游競湊近。

在嘴唇將要相觸的那一刻，游競忽然站了起來，沖著天空大喊：“因為我要統(tǒng)一銀河帝國！”夜幕中星星點點的光芒，在游競模糊的視線中，逐漸化為白茫茫的一片，他發(fā)出一串傻兮兮的笑聲，醉倒在冰冷的地上。

耶戈爾眼神閃爍了一下，嘆了口氣，在空氣中化為水霧，他認(rèn)命地站起來，把執(zhí)政官半抱半拖、一瘸一拐地拽進了帳篷。

把他扔在外面一晚上，這傻小子肯定會凍死。游競呵出的水汽在睫毛上結(jié)成薄薄的一層霜，耶戈爾伸出手去給他拂掉，游競動了動眼皮，沒有醒來。

第二天游競跟個沒事人一樣活蹦亂跳，醉酒似乎對他毫無影響。耶戈爾不禁感嘆年輕就是好，一覺醒來執(zhí)政官就又變成了俊爽瀟灑的大好青年，一點看不出昨晚的狗熊樣。

他醒來的時候，游競已經(jīng)在這山上跑了一個清晨，低氧狀態(tài)下他的臉微微發(fā)紅，興奮地對耶戈爾敘述著地形狀況，拍著胸脯保證：“計劃絕對沒有問題，很快我們就能重返文明社會！”

如果昨晚上不是聽著他醉醺醺地絮叨了半天“我可能就要死了”，耶戈爾就信了他的鬼話。但是游競既然已經(jīng)忘了，耶戈爾也不會拆穿他。

他們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那個話題。

臨出發(fā)前，游競又教了他一遍槍怎么用，確認(rèn)射擊的地點：“凱哈克是中子流槍，沒有后坐力，開槍時不用害怕。到時候這一片地方都得塌，寧可射不準(zhǔn)也要站遠一點，誤差個十幾厘米不會影響船艙滾落的軌跡?！?/br>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游競漆黑的眼睛看著他，“開完槍立刻向后撤，越快越好，不要回頭看，跑到絕對安全的位置去，等救援人員來?！?/br>
耶戈爾伸出手指，把那把槍緊緊地抓進手里，抬起一雙灰藍色的眼睛，簡潔地說：“不行。無論你能不能活著回來，我都在這里看著?！?/br>
“游競，你也許不知道，在遙遠的群星年代，天琴座曾分裂成無數(shù)戰(zhàn)亂不休的小國家，執(zhí)政官也是軍事統(tǒng)帥，當(dāng)城邦中的執(zhí)政官出征時，首卿要替他鎮(zhèn)守城邦。即使今天執(zhí)政官要去赴死，那么我的職責(zé)，就是送行。”

微微的，自谷中揚起的風(fēng)吹動他一頭凌亂的亞麻色長發(fā)，耶戈爾筆挺地站在風(fēng)中，握著銀色的凱哈克4.05。經(jīng)過了兩天一夜的流離，秘書長大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毫無光彩可言，但當(dāng)他干裂的唇里輕輕吐出堅定又冰冷的語言，這個男人的身影仍然如同奧菲斯至高的權(quán)杖，令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游競覆上他握著槍的手，沉沉地說：“好，你等我回來?！?/br>
第四十章

耶戈爾立在山巔之上，從他的視角看過去，游競像一個黑點，慢慢爬上了對面的山峰，然后停住在那里。他深吸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握住槍的手早已經(jīng)汗?jié)窳恕?/br>
游競掏出磁感應(yīng)打火機，也只有刻耳柏洛斯的宇宙飛船上還能找到這落后的玩意兒，他深吸一口氣，喃喃道：“全靠你了?！?/br>
他輕輕地按下了大拇指，把瞬間點燃的火花用力向身后扔去，同時拼命地沖向眼前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