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告狀的獄卒，也正是那個被鬼舞辻無慘打的倒霉蛋。

    “太過分了！”倒霉蛋憤憤道，“他逃跑就逃跑，打我做什么？我從小到大參加的所有田徑比賽都是墊底，肯定追不上他??！”

    十六：“……所以鬼舞辻無慘在重塑身體的時候，你為什么不打斷他？”

    將近三分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吧。

    倒霉蛋愣了一下，原本憤懣不平的表情全數(shù)變成了尷尬。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又偏移了視線不敢去看十六，小聲道：“這不是……之前沒見過這種樣子的鬼，就有點(diǎn)好奇他會變成什么樣么……”

    十六：“……”

    十六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地獄的獄卒這千百年下來大多數(shù)都是個什么德性，她還不清楚嗎？他們總是會有奇奇怪怪的好奇心，奇奇怪怪的關(guān)注點(diǎn)，以及奇奇怪怪的愛好和想法。要不然，賞金魚草大賽也不會一年辦得比一年盛大——有一說一，有些人研究金魚草比工作認(rèn)真多了。

    心平氣和的十六也懶得跟這個獄卒計較，打算抓緊時間去找現(xiàn)在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鬼舞辻無慘。

    不過在她離開之前，那個倒霉蛋開口攔下她了：“啊，我剛剛忘記跟您說了，十六夜小姐?！?/br>
    “鬼舞辻無慘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抓到了?！?/br>
    十六訝異：“……已經(jīng)抓到了？”

    這么快？上午剛逃下午就被抓了？

    “他運(yùn)氣不是很好。”倒霉蛋說，“剛走沒多久就撞上了鬼燈大人，現(xiàn)在就在鬼燈大人的庭院中。而我過來主要是也是向您通知這一件事情的。”

    十六：“……”

    十六忽然就覺得，比起這個獄卒，鬼舞辻無慘才更像是個倒霉蛋。地獄這么大，小地獄又這么多，他偏偏好巧不巧挑中了距離鬼燈最近的那一個。雖然這個小地獄的獄卒確實(shí)很水，但路過的輔佐官大人可一點(diǎn)都不水啊。

    不過一碼歸一碼，十六是不會因此心疼和同情鬼舞辻的。

    等到十六趕到鬼燈的宅邸時，就看見鬼燈在那里給他養(yǎng)的金魚草澆水。他身邊還站著賣藥郎，他捧著一個金魚草盆栽，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戳著金魚草那圓滾滾的腮幫子。

    賣藥郎手中的金魚草算得上小巧玲瓏，大約只有十多厘米高，金魚的模樣也挺秀氣的。而鬼燈養(yǎng)在庭院里面的金魚草則狂野多了，幾乎全都接近兩米高，上百株一起在庭院里面搖晃，一眼看過去很是壯觀。

    十六一眼就看見了，在那些搖搖晃晃的高大金魚草中間，還栽著一個特別突兀的鬼舞辻無慘。

    鬼舞辻無慘半截身子入了土，身上貼滿了賣藥郎的符紙，只露出一張臉來，一動也不能動，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不遠(yuǎn)處澆水的鬼燈瞧見十六后也沒多說什么。就是向她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收下了灑水壺，轉(zhuǎn)進(jìn)了自己的屋子。

    十六本想跟上去向他詢問一下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她剛走沒幾步，就被土地里的鬼舞辻無慘喊住了。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十六腳步微頓，遲疑了片刻之后，還是選擇了轉(zhuǎn)身。

    她看向鬼舞辻無慘。

    昔日高高在上的鬼之始祖如今是字面意思上的半身入土。蒼白的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總之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有生命的東西。那雙赤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十六，眼中有太多的不甘和憤怒，就像是地獄的血池一樣醞釀成了怨恨。

    十六看著這樣一副丑態(tài)的鬼舞辻無慘，老實(shí)說，有些意外。

    要知道，她當(dāng)初送這家伙下地獄的時候，他的表情都沒有這么猙獰，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平靜。

    十六當(dāng)時以為那是心如死灰失去夢想的平靜，但現(xiàn)在看到這副表情的鬼舞辻無慘之后，她倒是有點(diǎn)兒懷疑自己當(dāng)初的判斷了。

    鬼舞辻無慘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她：“灶門炭治郎——他是怎么死的？”

    十六暗藏探究意味的目光在他身上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最后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病死的。”

    鬼舞辻無慘當(dāng)即否認(rèn)：“不可能！”

    十六于是反問：“那你覺得他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

    鬼舞辻無慘覺得他根本不會死。

    當(dāng)初，他在被鬼殺隊逼入絕境的時候，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曾經(jīng)感到不屑一顧的，屬于產(chǎn)屋敷耀哉的信念——凡是有形之物終究難逃死亡，唯有信念會一代代傳承下去，永世不滅。

    產(chǎn)屋敷耀哉所指的，是鬼殺隊誓死要斬滅惡鬼的信念。而鬼舞辻無慘最后想要留下的，是屬于他的信念。

    于是他在最后一刻，用盡全力將灶門炭治郎轉(zhuǎn)變成了鬼。

    他的meimei能夠克服陽光，和她有著同樣血脈的炭治郎自然也可以。而沒有了這一個弱點(diǎn)之后，就憑鬼殺隊剩下的那些病殘之流，又該那什么來阻止他？

    正因如此，鬼舞辻無慘在下地獄之后才十分冷靜，盡管在見到繼國緣一的時候還會條件反射性感到畏懼，但一想到灶門炭治郎這個日之呼吸的使用者會傳承他的意志，鬼舞辻無慘欣慰中還有一些報復(fù)性的喜悅。

    即便被他那個陰魂不散的jiejie分成了一千多塊受罰，鬼舞辻無慘也不覺得難熬。

    而他的快樂終止在今天的早上。他切片受罰中的某一片身體，從一個異世之人那里聽說了，灶門炭治郎的亡魂去現(xiàn)世看望鱗瀧左近次去了。

    他想去做什么對于鬼舞辻無慘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交流透露出來的信息——灶門炭治郎死了，還死了有幾天了。

    鬼舞辻無慘當(dāng)時的心情簡直難以形容，他又驚又怒，直接恢復(fù)了人形。也不是想逃跑，就是想去找灶門炭治郎，然后親眼看看他有沒有死——他不甘心，也不愿意相信。

    “我要見灶門炭治郎。”

    鬼舞辻無慘像是一頭垂死掙扎的困獸在做自己最后的卻也十分無力的反抗，額角青筋綻出，滿眼血絲。

    他沒有回答十六的提問，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讓我見他！”

    然而十六并沒有答應(yīng)。

    開玩笑，天選之子就算是死了，也是他說想見就能見到的？

    ——好吧，其實(shí)十六就是單純不想順著鬼舞辻無慘的意思。

    于是她果斷拒絕，丟下滿心不甘卻又無能為力的鬼舞辻無慘在土里，與滿庭院金魚草做伴。

    不過十六還是稍微有些在意鬼舞辻無慘對于灶門炭治郎的執(zhí)著，便特地又去了一趟狹霧山，將這件事情跟灶門炭治郎本人也稍微提了一下——反正開個傳送門也很方便，不會浪費(fèi)太多的時間。

    然而灶門炭治郎本人對此也云里霧里，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鬼舞辻無慘如此看重。

    他感覺他自己就是普普通通的病危，最后沒有堅持下來就死了，就這么簡單。

    灶門炭治郎冥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