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和活人說話嗎？”

魔像回答：“竟然夜里跑進山里？你是想死，還是想死得特別慘？看你好像不是黑樹村的人，你是誰？”

聲音還是那種死板的語調(diào)，但卡林格能感覺到其中的情緒變化了。

這不是預(yù)設(shè)的聲音，應(yīng)該是施法者把意識連接了過來，通過魔像的發(fā)聲系統(tǒng)與他對話。

卡林格忽略了嘲諷的部分，僅做自我介紹：“我是一名賞金獵手，叫我卡林格就好?！?/br>
對方沉默了片刻。如果對方是法師，肯定能明白賞金獵手與普通獵戶的區(qū)別。

“是黑樹村那幫弱智請你來的？”魔像再次發(fā)聲，以平穩(wěn)的語氣吐出刻薄的詞句，“你如果想活到明天，接下來就聽我的，給我老實點?，F(xiàn)在，這架構(gòu)裝體會給你帶路，送你下山，你睜大眼睛，別犯困，別亂跑，好好跟上，我保證你安全。”

卡林格說：“不行，我不走。我是來完成工作的，還沒做完事怎么能走？”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挺厲害？賞金獵手特別了不起？簡直屠龍勇士?。俊?/br>
“村里的人說你是一位精靈法師，”卡林格帶著笑意說，“我看你也挺忙挺累的，難道你不需要幫手嗎？我想見一下你，咱們談?wù)勥@地方發(fā)生的事，合作一下吧?！?/br>
魔像發(fā)出的聲音提高了語速：“合作個屁！你這人不知好歹??？你有老婆沒有？有母親沒有？你自己想找死也行，你就不為別人想想嗎？剛才你遇到的只不過是很初級的異界感染體，才三只，你覺得自己打贏了就特別厲害是不是？如果你沒事就在山上亂晃，你沒準(zhǔn)會遇上三十只、三百只！它們完全可以把你撕成三百塊，到時候你老婆和你媽一針一線把你縫三天三夜才能埋了你！”

今晚，卡林格第三次被深深震撼了。

人人都說，法師這個群體待人刻薄，思維敏捷，伶牙俐齒，看來是真的。

這個法師……怎么如此有文化？說起話來怎么如此文明，如此優(yōu)雅？

魔像邁動細細的腿，調(diào)轉(zhuǎn)方向，試圖讓卡林格跟上去。但卡林格偏不。他不跟著魔像，反而繼續(xù)向山上走。

魔像“刷刷刷”地跟上來，催著卡林格下山，平板的語氣中不斷爆發(fā)出特別優(yōu)雅的詞句。

卡林格并不理它，只管向前走。

深山之中，腳下已經(jīng)沒有明顯的路徑了?？指癫粩嘤瞄L彎刀掃開礙事的枝杈，走了大約不到半里地，來到一片較為空曠的林間空地。

空地不大，前后也就幾十步遠。借著樹冠上的魔法照明，卡林格看到對面的樹林中鉆出一個人影。

那人穿著灰藍色長斗篷，身形修長，兜帽下露出幾縷泛著冷色的金發(fā)。他寬大的袖口下垂出一只水晶靈擺，靈擺上包裹著森林中難得一見的暖色光芒。

“法師閣下，晚上好啊?！笨指裎⑿χ蛩呷?。

TBC

第3章

卡林格走上前去，穿灰藍色斗篷的人卻退了一步。

他只退了一步，然后就穩(wěn)住了身形。剛才的反應(yīng)像是下意識的動作。

卡林格沒有走得太近，他在比較體面的距離停下腳步，將握刀的手移到身后，輕輕躬身：“賞金獵手卡林格，愿為你效勞?！?/br>
對面的人抬起手，似乎是在用懸在掌下的靈擺偵測些什么。

那人戴著深色軟皮手套，手套和寬大的袖口間露出一小截纖細的手臂，在林中幽藍色的照明之下，顯得皮膚格外蒼白。

猶豫一會兒之后，他終于收起靈擺，慢吞吞地摘下兜帽。

淡金色長發(fā)，淺綠色眼睛，鬢邊尖尖的小耳朵，清爽柔和的面部線條……竟然真的是精靈，黑樹村的常駐吟游詩人竟然沒搞錯。

精靈輕輕點頭還禮?？指穸⒅麉s不敢對視，只是看著卡林格身邊的草地。

“你……”精靈開口說話，聲音特別小，“你好。”

“你是法師？”卡林格問。

精靈點點頭。

“我怎么稱呼你？”

精靈小聲說：“霧凇。”

卡林格左右看看：“哪有霧??？現(xiàn)在可是春天?！?/br>
“不是……我是霧凇。”

好奇怪啊……卡林格琢磨著。

本來他都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從信件和通話來看，這法師顯然極為暴躁，見面之后，自己肯定免不了被當(dāng)面辱罵……他倒不介意被辱罵，甚至還有些好奇。

現(xiàn)在情況和想象中不一樣……名叫霧凇的精靈挺有禮貌，甚至有點怯生生的，根本不像能說出“你老婆和你媽縫你三天三夜”這種話。

卡林格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也許山里住了不止一位精靈？黑樹村的人也說了，他們很久以前也和山里的精靈通過信，舊信與罵人信語氣不同，字體也不同。

為了確認(rèn)，卡林格問：“剛才是你在和我說話嗎？”

霧凇只是點頭。沒吭聲。

“你用魔像傳話？”卡林格還是不信，于是再次向他確認(rèn)，“是你用法術(shù)對某種媒介說話，然后由那個魔像傳遞出來嗎？”

霧凇又點點頭。還是沒出聲。這會兒，細腳球形構(gòu)裝體不知道上哪去了，大概是法師已經(jīng)又差遣它去別處巡邏了。

卡林格又問：“我在黑樹村看到一封信，信上說……”他回憶了一下信件內(nèi)容，覺得應(yīng)該省略一下罵人的話，“呃，信的主要意思是勸村里的人別上山，別冒風(fēng)險。是你交給村治安官的嗎？”

霧凇先是點點頭，又輕聲問：“馬洛和那些年輕人還好嗎？”

“馬洛是誰？”卡林格問。

“就是治安官……”

“哦。其他人都還好。我沒見到治安官，他家人說了，他的傷不要緊，但后來好像是又生病了還是怎么的，所以還在休養(yǎng)?！?/br>
霧凇又是只點頭?？指裥睦锇蛋涤X得有趣，這精靈也太神奇了！寫信和傳訊的時候可謂妙語連珠，現(xiàn)在面對面說話，怎么連正眼看人都不敢了？

卡林格又向前靠近幾步，從精靈的肢體動作看，他顯然很想后退，大概又怕不禮貌，于是就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

距離更近之后，卡林格把聲音壓低些，面帶笑意地說：“霧凇閣下，很高興能認(rèn)識你。你看，之前我就說過我的建議了，我是來工作的，你也是忙于處理這地方的麻煩事，所以咱們就合作一下嘛，好不好？”

“但是……”霧凇皺著眉頭，顯然是仍然不同意這個提議。

卡林格繼續(xù)說：“對了，我想先說清一件事。我沒有母親，也沒有老婆，如果我真被怪物撕成三百塊，恐怕也只能讓你幫忙縫。但你不用擔(dān)心，我敢來，就說明我心里有底，我不會被撕成三百塊拖累你的。”

卡林格故意復(fù)述精靈的“好詞好句”，精靈不一聲不吭，臉上掛著尷尬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