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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蕩,我兒子祺不枉來人世走了一遭?!崩罴胰?jīng)商,家底殷實卻地位低下,家中也曾令子弟勤奮讀書,可終是與功名無緣。子祺穎悟絕倫,倘若出世定是狀元之材,奈何天意弄人……誰又曾料得會有今日?想來也是老天憐子祺命薄,冥冥中有所補償罷。 李老夫人在旁聞言,不由抹去眼角濕潤。 “大媳婦,你是我們李家的福星,”李老爺感慨地道,“爹知你路途奔波,怕是還要再累你走一回?!?/br> 沈?qū)庪[隱有些不安。她還沒到家圣旨又讓上長陽……雖然位高權(quán)重者向來不會關(guān)心小人物的麻煩,可這道圣旨還是有些匪夷所思。她想了一想,說道:“爹,既是圣旨已下,這便是板上釘釘?shù)氖?,咱們還是以子祺移墓為重,待遷入祖墳,我們再去謝恩也不遲。” 李老爺驚道:“這如何使得?” 李子軒也道:“這怕是不妥。” 沈?qū)幍溃骸暗镌谛胖幸讯ǖ钠鸸准帐乔лd難逢的好日子,又怎可輕易錯過?媳婦先修書一封稟明圣上,圣上寬厚仁慈,定當(dāng)通融?!?/br> 李老爺還是猶豫,“這……”他自覺不妥,但沈?qū)幨抢罴椅┮灰粋€面圣之人,聽子軒來信竟是頗得圣寵,想來她應(yīng)是有分寸罷。思忖半晌,后復(fù)點頭。 于是沈?qū)幾尷钭榆幷胰税凑照y(tǒng)修了一封拜請書信,大意則是自己因傷病復(fù)發(fā)不易勞累過度,并且遷墓之日將近,請求陛下體諒悲痛難舍之心。李子軒親自檢查了兩三遍,將信中字詞一字一字看過,又讓沈?qū)幙戳艘槐?,才去府衙拜會了新知州,向他說明來意,請他將信件遞呈于上。 新知州也似驚奇,但他在路中也聽過李家寡婦些許傳聞,又親耳聽得圣旨親封四品誥命,已是由不得他這六品的知州擅自言論了,于是客客套套地應(yīng)承下來。 又隔半月,乾坤宮中主人東聿衡正養(yǎng)性習(xí)字。他在紫檀木雕云龍壽字紋書桌前靜默許久,飽蘸墨汁,揮毫疾書,有如筆走龍蛇,鐵畫銀鉤,力透紙背。 廣德皇帝的狂草霸道,灑脫隨性的大家之筆處處透著傲視群雄的凜冽之氣,曾被端親王東旌陽推為當(dāng)世第一狂草。萬福停了研墨,只覺陛下書法似是又精進(jìn)了。 東聿衡換了羊毫小楷落款,狀似不經(jīng)意地開口道:“李氏快到了罷?” 單憑這一句話,萬福從此以后改變了對沈?qū)幍乃锌捶?。而此時的他是大吃一驚,極難得地支吾道:“奴才這就去打聽打聽?!北菹陆諊聼?,克蒙二子努兒瓴終率軍與黃將軍首戰(zhàn)對壘,一時戰(zhàn)事膠著,每日飛鴿傳書,陛下與重臣商討克敵要事,加之尋常政事,朝廷后宮……如此多cao勞之事,陛下竟還記得連他也差點忘記的事兒…… 待萬福匆匆退去,東聿衡讓瀲艷換一張宣紙,緩緩沾墨,勾了勾唇,似是自言自語道:“沈……單字寧……”隨著他的話語,“沈?qū)帯倍终F(xiàn)于玉版之上。 皇帝凝視片刻,一聲輕笑。 翌日夜里,用過御膳的東聿衡歪在安泰堂榻上看書,敬事房太監(jiān)送來花冊,皇帝頭也不抬,“著平陽宮侍寢。” “是。”敬事房太監(jiān)跪退。平陽宮里有三位小主子,皆是陛下近日冊封的貴人才人,近來得寵。分別是由選侍晉升的李貴人、尤貴人和馬才人。不知陛下點的是哪一位,或是三位都點,圣意難測,還是讓三位小主子都沐浴更衣做迎駕準(zhǔn)備的好。 萬福此時低頭自外而入,臉上卻有絲為難之色,他進(jìn)來對皇帝行了禮,說道:“陛下,云州傳來消息,李夫人……”他欲言又止。 “到哪兒了?”東聿衡眼不離書,勾唇問道。聽他這般猶豫,莫非是在路上貪頑誤了腳程? 萬福抬眼瞅陛下臉色,見他心情頗佳,才小心地道:“李夫人現(xiàn)下……正在去往中州途中。” 東聿衡抬頭瞇眼,“哦?”這輕輕一聲似是有無限威壓。 見陛下笑容瞬間消失,萬福硬著頭皮道:“陛下,雁夫人往中州去了?!?/br> “她沒接到圣旨么?” “自是接了圣旨,然而來報說雁夫人似有難言之隱,修了一封書信拜請御覽,書信兩日前進(jìn)了通政司,通政司酌情批復(fù),不及上報。”這事若是歸類,則屬最旁枝末節(jié)的小事,通政司可全權(quán)作主。 “拿來?!?/br> 一陣兵荒馬亂,已略顯破損的書信輾轉(zhuǎn)到了皇帝陛下手中,他看過一遍,眼中卻諱莫如深。 再細(xì)看通政司著批,卻是寫著:情之懇切,臣聞之潸然淚下。念雁夫人一片情凄意切之心,雖有逾越之舉,然情可通融。報陛下御覽暫緩。 情凄意切!好一個情凄意切!就這么心心念念為她的夫君遷墳移墓,連圣旨都敢不放在眼里?;实垡话炎ト鄷湃又恋叵隆?/br> 瀲艷常侍左右,自知陛下現(xiàn)下極為不悅,上前勸道:“陛下這是怎么了?雁夫人倘若冒犯了陛下,罰她便是,何苦怒在心頭傷了龍體?” 經(jīng)由一勸,東聿衡稍復(fù)冷靜,心中也覺莫名,怎地因這點小事也大動肝火,怕是近來國事所擾。 他喝了一口茶,卻郁氣難消,他說道:“告訴通政司,朕看過了,準(zhǔn)其所奏。然御旨圣詔不容蔑視,冬至前夕須見得李府之人,不得有誤?!?/br> “是。”萬福暗忖,冬至離今時不過月余,陛下此令,頗有些強人所難哩。 東聿衡瞟向地下書信,冷哼一聲,也沒了興致去后宮,只在乾坤宮歇下了。 那日過后,萬福上了心,派人暗地里跟著沈?qū)?,并且隔三差五向東聿衡提上一嘴,東聿衡聽了也不言語,卻也從不責(zé)罵他的擅自之舉,像是默許了他的行為。 萬福事兒是辦了,可腦子里還是想不明白。倘若陛下對那李寡婦有了男女之意,又怎會立那塊貞節(jié)牌坊,且封了他夫妻二人侯爺誥命?倘若沒那意思,又怎會如此關(guān)注一寡婦行蹤,走了還要將人召回來--這四品的晉封,還不配上金殿面圣謝恩罷……況且,他瞅著,陛下近來新寵的幾位小主子,似乎跟那李夫人…… 他越想越是一頭霧水。稟告時留了個心眼,總是細(xì)細(xì)打量陛下神情,卻發(fā)現(xiàn)無論他說了些什么,陛下終是面無異色,冷冷淡淡。 隨著時日推移,離冬至之時亦愈來愈近,萬福這日小心翼翼稟明東聿衡,說沈?qū)庍€在中州時,東聿衡終是冷著臉開口了,“她是想掉腦袋么?”中州雖近,離長陽也有十來日腳程。好個貞節(jié)寡婦,為了亡夫之事連命都不想要了?既如此不把圣旨放在眼里,他便成全了她!一股莫名怒火沖得又急又大,他幾乎張口就欲處死沈?qū)幣c李氏一門。 萬福冷汗涔涔,不敢開口。 幸而隔日又傳來消息,李夫人輕裝啟程,然而竟是無一馬車,其換了男裝,與李家二子連同兩名侍衛(wèi)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