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真的是打怪升級番。（笑）

☆、撼城（貳）

同年十一月，乾清殿中——

容曙不斷地在龍椅旁的階梯上來回踱步，重復(fù)著長吁短嘆。

他昨夜一宿未眠，晨起時，也是了無一絲睡意。整夜就只是象征性地合了合眼簾，假寐了一陣，以讓照顧他的姑姑安心罷了。

倆個月前，容曙曾是勝券在握地提出了自以為英明的“禁鹽令”。

當(dāng)時，僅是認為這是一樁百利而無一害，解決財政虧空的良策。他甚至野心勃勃地想要將此應(yīng)急法令加入祉國歷法之中，成為千古流傳的律法。

他卻忘了考慮頒布法令的后果。

開頭的一個月，民間本是對此大加贊揚的，十分積極履行這項法令。

可現(xiàn)在呢？你去問問，哪個縣令，哪個郡守不是怨聲載道地辱罵朝廷：不在乎民生，不關(guān)心民情，就在乎自己享樂，葡萄美酒夜光杯，歡飲達旦的。

其實，一般的百姓哪個會在意那些個王朝更迭，改朝換代的？

他們就只在乎自己的莊稼，今年的收成好不好，足不足夠喂養(yǎng)一家老小。

凡事不要逼得太急。只要賦稅不沉重，他們都挺愿意作為勤勤懇懇的普通農(nóng)民。

但是朝廷的這項禁令，卻是剝奪了那些以此為生的私鹽商販。

他們大多也是一些窮苦人民，靠著這些邊緣的工作，才能賺些小錢。

試問天下，哪個普通人不想過老婆兒子熱炕頭，閑時飲上一壺小酒的悠閑生活？

又不是多么貪心的人，只是想著，得到一些足夠的錢，維持自家正常的生計罷了。

這才是祉國長達八百年的歷史之中，歷代君王情愿增收賦稅，也不愿禁售民間民間私販的原因。

哪怕增稅會引起民憤，他們也不愿選擇更加聰明的做法。

這也是容曙一直不曾參透的，甚至在先皇下達增加稅收的法令時，暗自嘲諷過父皇太過愚鈍，不知變通。

當(dāng)時，還曾被皇額娘提著耳朵教訓(xùn)過，他也不曾改過這固執(zhí)的想法，今日才是徹底領(lǐng)悟了先皇的意圖。

可是，現(xiàn)在，未免也太遲了。

招遠城和邯鄲城內(nèi)官鹽滯銷，商販罷工，官府也不出面管理。

甚至，二城內(nèi)，不斷有官民揭竿起義，打著“官逼民反”的旗號，還不斷有人響應(yīng)號召。

而且，招遠和邯鄲已經(jīng)開始遇到天災(zāi)人禍了，旱災(zāi)嚴重，糧食收成全無。

這一切，似乎都是在報復(fù)他實行的法令，都是無聲的抗議。

民間的起義勢頭是越來越大了，朝廷官員這半月以來因此事，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吵得也是熱火朝天。

文官主張的是和平政策，其中有人甚至是自己出資，向二城發(fā)放賑災(zāi)糧；而武官都是一群熱愛打斗之人，主張著出兵建隊，鎮(zhèn)壓起義。

農(nóng)民還沒打起來呢，百官早已將每日的朝會當(dāng)成了戰(zhàn)場，個個是唇槍舌劍，寸步不讓。

更有甚者，朝會結(jié)束后，公然挽起了袖子，對之前反對自己意見，不服的官員點名，下了戰(zhàn)帖：“你給我等著，咱們兩明日午時，市集見?！?/br>
對方也不甘示弱，立即反擊回去：“去就去，真當(dāng)本官怕你這個鼠輩不成?！?/br>
幸好是僅有武官才會這般簡單粗暴，但是起碼人家打完一架，分出勝負之后，就握手言和了啊。

而文官，才是容曙最為頭疼的。

一個個酸書生，看起來呆頭呆腦的，打架什么的都不會，就將全力放在告狀上了。

每個人都是拼盡全力地給政敵參折子，互借對方的陋跡，短處。

旱情還未解決，被貶的官員就有十幾個了。

個個都是貪污受賄，結(jié)黨營私的大毒瘤，讓容曙窩心不已。

偏偏每個下馬的官員都身居高位，也來不及填缺補漏，就只能夠先空著了。

容曙只好等著危機過去，再尋找好的合適人選。

一切的一切，都在想著慘淡的結(jié)局奔馳而去，令人十分糟心。

容曙甚至開始暗暗后悔接下皇帝這份苦差了。他本就是被母后硬推上皇位的，誰知看先皇那般威風(fēng)，自己開始做起時，才發(fā)覺父皇是那般cao心。

“升朝！”林生黎尖利的聲音打斷了容曙的沉思。

他從后殿的小隔間中走出，微揉了揉眉心，坐在龍椅上，威嚴的注視著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

“皇上，臣有事稟報！”

李穡走出了人群，他最近時常收到招遠城傳來的急報以及請愿書。

“旱災(zāi)”“賑災(zāi)糧”“求援”等類似的字眼，不斷的出現(xiàn)在書信之中。

容曙：“說吧。”

李穡：“招遠城內(nèi)，民怨沸騰，旱災(zāi)不斷，莊稼荒蕪，糧食殆盡，望朝廷撥糧支援

——甲戌豐生十年九月廿十日”

李穡從寬大的官袍衣袖中掏出了一卷卷卷軸，輕聲而又清晰地念到。

李穡：“官商勾結(jié)，米價哄抬，窮苦百姓，換子烹食，望朝廷支援。

——甲戌豐生十年九月廿十五日”

“官商勾結(jié)，物價哄抬，無人可買，賣子求糧，嫁女換禮，小兒無用，上廚烹食，愿朝廷撥糧。

——甲戌豐生十年十月十五日”

“城門明日封鎖，此為最后一封。無恥城主，逼良為娼，斗米千金。

——甲戌豐生十年十月廿十五日”

······

每念一卷，周圍嘈雜的聲音就寂靜了一分。

李穡手中的卷軸不減多少，身卻是越發(fā)沉重。

李穡已經(jīng)是盡量挑選最為關(guān)鍵，最為慘重的語句誦讀了，但是越念，心就下沉一分。

他是出身貧苦的書生，自小想著就是十年苦讀，報效家國。

李穡的家鄉(xiāng)也曾發(fā)生過不少天災(zāi)人禍，旱情也是時有的事。但是，旱情的痛苦，他當(dāng)時就是認為不可能再有更苦之事了。

今日，他才發(fā)覺，人間疾苦，那般慘絕人寰之事，定是會重復(fù)上演，并且愈演愈烈，無窮匱也。

“混蛋！”不知是誰輕嗤了一聲，激起了一片憤慨。

“革職，賑災(zāi)，問罪！”

“對啊，革職，賑災(zāi)，問罪！”

容曙打斷他們，疲憊道：“李愛卿，別念了。李穡，發(fā)放下五萬擔(dān)糧食給招遠城，五萬擔(dān)糧食給邯鄲城，即刻就去辦。”

李穡：“是，臣遵旨！”

他長吁一口氣，還未下朝，他就掏出了紙筆，開始寫起了文書和折子。

李穡忍不住展眉微笑，握著的筆不斷地在抖動，老淚縱橫。

太好了，百姓有救了。太子殿下的方法當(dāng)真是誠不欺他。

容陌混在人群中，也是忍不住微笑。

一步步都是在按他的計劃進行，這回一定能為祉國做出什么重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