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妖孽稍稍緩了緩，勉強說道：“那王妃……倒說說看，我們有沒有墊那個桌腳？”

肅王妃怔了怔。

“其實是有的。”蘇妖孽有些虛弱地咳了兩聲，說道：“那東西塞在桌子底下好多年了吧……畢竟跟客人說話的時候，如果桌子總是晃來晃去的，畢竟不雅……不信的話,王妃可以現(xiàn)在派人去看看——”

于是蘇妖孽徹底失去了他的第四個指甲。

蕭隨意在一旁看得心疼,然而同樣作為知情人士之一,他既不可能真的把東西交出去，也不可能讓蘇妖孽少說兩句——蘇妖孽一向不喜歡別人質(zhì)疑他的專業(yè)水平,而記住現(xiàn)場所有的細節(jié)正是一個飛賊最重要的素質(zhì)之一。肅王妃如此直白地指出隨意樓的桌子并沒有用廢紙墊過桌腳,在蘇妖孽看來,這無疑是對他專業(yè)素養(yǎng)的挑釁。

蕭隨意于是十分尷尬。

蕭隨意尷尬了許久，眼看肅王妃即將對蘇妖孽的第五個指甲動手，他額前也開始有汗水滲出。大約是心理壓力太大，或者汗水不小心滲進了腦袋里,蕭隨意終于做出了他的應(yīng)對——

他突然喊道：“我喜歡你！”

.

死寂。

眾人都被蕭隨意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嚇了一跳，連原本離得遠遠的背過身去喝茶的肅王都轉(zhuǎn)了回來，十分詫異地看著仍然被綁在柱子上的隨意樓樓主。

肅王妃顯然也很驚訝，站起身來，看著蕭隨意問道：“……你說誰？”

蕭隨意余光一瞥，看到蘇妖孽已經(jīng)抓住了這個空隙開始調(diào)息，于是說道：“我說你——”

肅王和肅王妃的臉色齊齊變了。

“——后面的那位?！?/br>
在肅王妃做出下一步動作之前，蕭隨意一口氣說道：“王爺說的不錯，我是喜歡妖孽，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了。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九年前——這個還得感謝王爺，拜王爺所賜，我才能做在隨意樓的屋頂上見到老三……”

肅王和肅王妃于是二臉懵逼地聽完了蕭隨意一半杜撰另一半還是杜撰的情史。

蕭隨意一口氣說完了他從相識到相愛的、波瀾壯闊并且繾綣反側(cè)的單戀史，其間的艱難險阻、世俗唾棄，真是聞?wù)邆穆犝呗錅I，催人淚下感人至深，說得蕭隨意自己差點都要信了。

肅王和肅王妃竟然莫名其妙地跟著他的節(jié)奏聽完了全程，只覺得蕭樓主可能是因為壓力過大而出現(xiàn)了精神失常，這才會在這種地方說這些嘰嘰歪歪的廢話。

肅王妃到底還是警醒些，回頭看了蘇妖孽一眼，看到他呼吸已經(jīng)平穩(wěn)了下來，面色雖然還是有些蒼白，卻已經(jīng)漸漸好轉(zhuǎn)，于是瞬間明白了蕭隨意意圖，面色立時便冷了下來。

——當然，蘇妖孽正在抓緊時間專心調(diào)理氣息，蕭隨意的長篇大論，他是一句都沒聽進去的。

.

此后，隨意樓的二位頭目謹守職業(yè)道德，肅王想聽的話一句沒說，不想聽的話倒是說了一堆（其中起主要作用的自然是蘇妖孽）。因此肅王妃也十分嚴格地遵守了諾言，一個指甲都沒給蘇妖孽留下。

——然后蘇妖孽又被扔回了那間儲藏干糧的石室里。

肅王妃之前顯然沒有做過拔人指甲這種活兒，因為她的手法極其粗糙，在撬掉蘇妖孽的指甲的同時，還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了輕重不一的撕裂傷痕。

蕭隨意在幾次打岔都換來了肅王妃更激烈的折磨之后，又絲毫不抱希望地哀求了兩次，終于轉(zhuǎn)過頭去不忍再看。

等到肅王妃把十個指甲都處理完之后，蘇妖孽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狼狽得仿佛剛被人從水池里撈出來一般，只能渾身無力地靠倒在墻上，連挪動一根手指都困難。

也是因為如此，肅王妃對他的看守不再像先前那樣嚴格。

把他重新扔進石室之后，肅王妃只是簡單地鎖好了門，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時距離他們與魯王和肅王的見面才過去不到三個時辰，其間情緒起伏之激烈，卻讓蘇妖孽覺得仿佛過了幾個甲子一般。

顏玉華、魯王妃、還有二王相見之事應(yīng)該怎么向陛下解釋，這些事情都要肅王和王妃去處理，他們自然不可能在蘇妖孽和蕭隨意二人身上耽誤太多時間。

蘇妖孽試探性地用手指摸索著身上的鎖鏈，很快便因為疼痛而放棄了。

他獨自蜷在角落里，莫名地想起了肅王和蕭隨意先前的那兩句話。

……

“你敢嗎，蕭樓主？你喜歡蘇三，要我?guī)湍阏f出來嗎？你舍得和他一起去死？”

“我喜歡你——后面的那位?！?/br>
……

蘇妖孽覺得一定是身上的疼痛讓自己的反應(yīng)變得遲鈍了許多……不然為什么，在肅王和蕭隨意說出這兩句話的時候，他不僅沒有任何不悅或者被冒犯的反擊想法，反而還覺得有種清清淡淡的舒適，仿佛游魚終于找到了清澈的潭水。

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太長時間，轉(zhuǎn)而思考眼下的局勢。

——顧肯定已經(jīng)帶著人跑了，就是不知道能帶走多少人；肅王雖然捉住了他和蕭隨意，但是仍然未曾接觸到隨意樓里最核心的東西，想必也是不會甘心的；顏玉華和肅王的梁子這就是算是結(jié)下了，顏玉華素來不喜歡諸王的分權(quán)，他這步棋，日后還有的走；易溫酒那邊，顧應(yīng)該會去聯(lián)系的，然后……

蘇妖孽眉梢猛地挑起。

然后顧一定會回來救蕭隨意，一定會！

那一剎那間，蘇妖孽腦海里的某根弦瞬間繃緊——肅王妃是不是故意把他們留在這里，引顧前來救援，然后一網(wǎng)打盡？還有魯王府的這條隱秘的地道，他不知道肅王和魯王在地道入口的偏殿處留了多少人，但是他能肯定的是，地道內(nèi)的防守極為空虛，這豈不是……

蘇妖孽執(zhí)掌隨意樓的情報已逾數(shù)年，見識過無數(shù)陰險刁鉆的殺局，幾乎立刻就開始計算如果顧來救援的話會選擇怎樣的路線，而如果肅王決定將隨意樓一網(wǎng)打盡，又會在哪里埋下后手——

蕭隨意在偏殿里留下了標記，顧要找到這里來并不難，而既然這是一條地道，那么必然有入口和出口，入口在地藏菩薩像下面，而出口必然在某個遠離皇城的隱秘地方，魯王也絕對不敢大張旗鼓地派人守在出口。

——無論如何，只要肅王和魯王沒有發(fā)燒，就不會愿意鬧出太大動靜讓全京城人都知道某處有個地道的出口，這便是他們眼下能利用機會。

同樣的道理，如果肅王還留有什么針對顧的部署，也一定在這地道里。

蘇妖孽腦海里迅速盤算著這些。具體會面臨什么情況他猜不到，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和蕭隨意身上的桎梏不能解決，將極大地提升他們死亡的風險。

蘇妖孽又試著活動了一下手指——肅王妃大約是覺得他這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