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事？”

“哼，你不是一直喜歡你師弟嗎？如今見他跟江勉黏在一塊，難道就一點也不痛苦？”

聞言，陸鐵音面上紅了紅，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師父，你、你早就知道了？”

“當(dāng)然?！眳切苌焓衷谒~上彈了彈，仰頭，繼續(xù)喝酒，“為師從小看著你長大，怎么會不明白你的心思？你這孩子向來就是一根筋通到底，認(rèn)定了某件事就絕對不肯放手，明知道你師弟不喜歡你，卻還傻傻的對他付出感情。”

“師父……”陸鐵音困窘的低了低頭，臉紅得更加厲害。

吳笑杰哈哈大笑一聲，干脆端起桌上的酒壇來，將里頭的酒一飲而盡，然后懶洋洋的打個哈欠，瞇著眼睛說：“小音，你記住師父一句話，一開始喜歡，可不代表一輩子都要喜歡。”

“哎？”

“你從小在山里長大，來來回回就見過這么幾個人，自然而然的對你師弟產(chǎn)生好感，以為自己很喜歡他，其實……這一切都只是錯覺?！鳖D了頓，輕輕嘆氣，“待你在江湖中歷練幾年，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之后，遲早會喜歡上別人的?！?/br>
陸鐵音聽了這一番話，雖然有些似懂非懂，腦海里卻情不自禁的浮現(xiàn)出宋玉聲的身影。他使勁搖了搖頭，心底詫異萬分，自己從來沒有刻意去想過那個人，可為什么每次一回過神來，心中想的卻全是他？

就在陸鐵音發(fā)呆的當(dāng)兒，吳杰笑又從地上搬起了一壇酒來，一邊自斟自飲，一邊喃喃低語道：“說來說去，全都是為師我的錯。當(dāng)初若非我一時差了主意，命你師兄弟二人來臨安賀喜，小歡就不會被姓江的給騙走了，小玉也不會鬼迷心竅，干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聽到此處，陸鐵音忍不住插嘴問一句：“師父，二師弟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不過隨口問問，不料向來溫和可親的師父竟突然變了臉色，連手中的酒杯也“砰”一聲砸在地上，咬牙切齒的說：“那個孽徒……為師這輩子再不會認(rèn)他了！”

陸鐵音從來沒見師父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當(dāng)即嚇得閉了嘴巴，再不敢開口多言。而吳笑杰亦不再多說，只重重嘆一口氣，醉熏熏的咕噥幾句，喝酒喝得更猛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小音，你怎么不喝？”

“師父，你醉啦?！?/br>
“錯?！眳切軗u了搖手指，聲音含糊不清，“我喝得越多，就越是覺得清醒，想忘的忘不掉，該記的又記不住。雙月，雙月，你怎么不入我夢來？”

陸鐵音聽了這滿嘴瘋話，便知道師父已經(jīng)醉得不輕了，但又勸他不住，只得勉強陪著喝了幾杯酒，心不在焉的想些閑事。

他初見何應(yīng)歡與江勉在一起之時，確實覺得胸中酸澀、疼痛難忍，但是卻遠(yuǎn)不若想象中那么痛苦。除了感到心頭空蕩蕩的，全身虛脫無力之外，竟隱隱還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難道師父說的沒錯，他對師弟的喜歡……當(dāng)真只是錯覺？

正想著，卻見吳笑杰拿頭撞了撞桌面，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什么喜歡不喜歡，通通都是騙人的！待他在江湖中闖蕩幾年，自然就會移情別戀，改變心意喜歡上別人，再不會想著我了……”

“?。俊标戣F音呆了呆，一頭霧水，“師父，你究竟在說什么？”

吳笑杰卻不理他，僅是瞪大了眼睛，雙眸直勾勾的注視前方。片刻后，猛得站起身來，一掌在桌子上拍出了個大窟窿。

他原本東倒西歪、滿嘴胡言，一副醉生夢死的模樣，此刻卻好似突然清醒了過來，眸光悠然似水，面上微微含笑，沉聲道：“不行，我要去找他回來！”

“?。繋煾?，你要去找誰？”

吳笑杰仍不應(yīng)話，只足下一點，飛快地施展輕功，從窗口躍了出去。

“師父，你去哪里啊？”

陸鐵音愣了一下，糊里糊涂的追上幾步，開口大喊。但是只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吳笑杰就已去得遠(yuǎn)了，蹤跡全無。

第二十六章

陸鐵音呆呆立在原地，心中甚是困惑。師父剛才還跟自己聊得好好的，為什么突然變了臉色，一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思來想去，怎么也尋不出個答案，只得這件事告訴了師弟，豈料何應(yīng)歡也一樣茫然不解。所幸他二人素來知道自家?guī)煾感郧楣殴郑攘司浦蟾钳偗偘d癲，所以并沒有太過擔(dān)心。

吳笑杰一去不回，陸鐵音又不愿日日對著師弟的面孔，于是只好學(xué)師父的樣子，將自己從早到晚的關(guān)在了屋子里。不過他倒并不喝酒，僅是備好了刻刀跟玉石，悶聲不響的雕刻出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兔子來。

雖然隔了十多年之久，陸鐵音卻始終記得初見何應(yīng)歡時的情景。

那一日，雪下得極大。

師父牽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的手，一步一步從山下走上來。那娃娃穿一件深色的棉襖，懷里抱著只瑟瑟發(fā)抖的小白兔，笑容甜甜的，聲音又輕又軟。

只一眼，那如花笑靨便深深烙進(jìn)了他心里。

一晃十年，如今連二師弟都已有了心上人，他卻依然停在原處，連喜歡兩個字也沒勇氣說出口，白白錯過了許多機會。

“師弟……”陸鐵音輕輕喚一聲，垂眸嘆氣，“罷了，只要你一直開開心心的，縱使心中永遠(yuǎn)沒有我這個人，亦是無妨?！?/br>
想著，手中刻刀微微一轉(zhuǎn)，又開始雕刻起來。

他平日向來都只是刻兔子的，這會兒卻不知著了什么魔，掌心里的玉石漸漸現(xiàn)出一副熟悉的輪廓——細(xì)長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唇，淺笑。

容顏如玉。

陸鐵音呆了呆，怔怔望住那一張俊美無儔的面孔，背后陡然騰起一股寒意。那眉目，那眼神，那笑容，絲毫不像他心心念念的師弟，卻反而似極了另一個人。

……宋玉聲……

這三個字從唇邊逸出來的時候，陸鐵音只覺全身微震，手中的玉石直直跌落下去，“砰”得摔了個粉碎。

為什么又是他？

自己明明已經(jīng)回到了師弟身邊，為什么仍舊想著那個人？

陸鐵音使勁搖了搖頭，試圖鎮(zhèn)定心神，卻反而愈發(fā)煩躁起來，連胸口也開始隱隱作痛。他嘴里“師弟師弟”的亂叫著，一顆心卻逐漸被另一個人占據(jù)。

死命掙扎。

無力脫身。

直到此刻才猛然醒悟到，早在自己猶豫著該不該喜歡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