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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從細(xì)微轉(zhuǎn)向劇烈的刺痛感燒灼起來。 那一刻,宛如無數(shù)旋轉(zhuǎn)刀片絞碎了手掌。 她感到皮膚筋rou被分解剝離、骨骼折斷又裂成齏粉,那布滿可怖尖刺的漆黑觸須,正一點(diǎn)一滴地毀滅所觸及的血rou,同時又將其侵吞蠶食。 魔修本就蒼白的臉上褪盡血色。 她幾乎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因為她全身的靈力也瘋狂向手部匯聚,仿佛決堤的江河,水流滔滔奔走,匯入不可知的漩渦之中。 同時,幾絲黑氣鉆入皮膚,在慘白枯瘦的手臂間游移而上。 魔修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面前的人安安靜靜地站著,目光隨意地瞥向一邊,甚至都沒有正經(jīng)看著她。 韓曜的身軀幾乎大半霧化了,四肢和腰腹悉數(shù)沒入了詭譎的霧影中,那一大團(tuán)漆黑的濃霧飄浮在空中,里面又延伸出數(shù)條駭人觸須,張牙舞爪地猙獰舞動,末端尖刺橫生,看上去能輕易將人撕成碎片。 少年的臉依然英俊無瑕,完美得像是反復(fù)雕琢而成的玉像。 ——任是誰能想到,他天生就是這樣的怪物呢。 倘若換成別人在這里,也許會恐懼或者厭惡地尖叫哭泣,然而此處唯一的受害人兼觀看者,是個十足的魔修。 玄火教徒崇拜的神靈是人們口中的元初古魔,如今被封印在里界。 他們費(fèi)盡心思,又做了各種慘無人道的活祭禮,只為召喚其化身進(jìn)入現(xiàn)世,最終促成那位古神的蘇醒。 所以,她此時心里只有滿滿的震驚,卻絕無害怕或者憎恨之流的情緒。 “你——你到底是什么——” 魔修的聲音因為靈力大幅流逝而虛弱起來。 “哈,恐怕你那位好師姐還不知道吧?” 魔修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惡毒的微笑。 她曾經(jīng)也只是個尋常婦人,自詡了解女人——至少是普通的、不曾加入魔門的女人,那些人興許會愛慕這小子的容貌氣度,然而一旦看到如今這副模樣,要么嚇得魂飛魄散或是惡心得嘔吐不止,要么也得當(dāng)場拔劍和他打個你死我活。 韓曜用一種她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她。 “她不知道,”他輕輕哂笑一聲,仿佛自嘲般說道,“不過,對她而言,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反正蘇旭已經(jīng)足夠討厭他了。 魔修手臂上的黑氣已經(jīng)攀至肩膀,很快遍布全身侵入心肺,不多時,她的靈力完全潰散,只剩下一具干癟的空殼,宛如一片枯葉般墜倒在地。 韓曜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原地。 他腦海里突兀地涌入了一些畫面。 來自剛剛被他殺死的魔修。 那女人的身份、過往、現(xiàn)今的計劃、那玄火教地宮入口屠山秘境的位置—— 有些答案是完整的,有些則是凌亂的。 他得到了魔修的小部分記憶。 上回紅葉鎮(zhèn)夜市之戰(zhàn),他一人對陣了四個殺手,正是因為覺醒了這奇怪的能力,才能將那四人殺了個干凈,還吞掉了孫仙君,得到了對方的少部分記憶,甚至能模擬他的靈壓。 韓曜覺得這魔修也不會將母親的下落告訴他,故此他還不如親自上手,反正他已經(jīng)有了這噬人可得記憶的力量。 他本以為蘇旭能同自己在一處,他不介意讓她看看剛才那一幕,他甚至還有些期待對方的反應(yīng)。 因此他曾說等到宰了這魔修,就將事情都告訴她,這話也沒有半點(diǎn)兒水分。 誰知她一進(jìn)城又莫名其妙地跑了! “……” 韓曜努力讓自己暫時不去想她。 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魔修算起來也有將近一百歲了,而且也算道行深厚,他雖然將其吞掉一部分,卻依然不能得到全部的記憶。 韓曜早有經(jīng)驗,所以先前故意向她詢問母親的下落,就是要對方在腦子里先想一遍答案,以提高自己得知此事的幾率。 可惜,他依然不曾得到任何相關(guān)信息。 當(dāng)然不排除這魔修確實(shí)不知道的可能性,不過,在記憶閃回間,他卻看到了另一個畫面。 兩側(cè)商鋪林立的長街上,姿容明艷的紅裙少女立在路中央,言笑晏晏地望著旁邊的羽衣青年。 兩人深情相對,眉梢眼角盡是笑意。 他嘗試忘記這可惡的畫面,然而那一幕卻仿佛烙印在腦海中,幾次揮之不去。 “……” 韓曜自小過得艱辛,卻鮮少嘗過失敗的滋味。 ——諸如在學(xué)堂外偷聽被趕出去一類的事,他內(nèi)心里也并不怎么在意。 進(jìn)入宗門后,修行一道尤是如此。 在旁人眼中再如何千難萬難的靈訣法術(shù),對他而言也只需要半盞茶的時間,第一次嘗試就能成功,剩下的不過是熟練的過程罷了。 然而,在有關(guān)于蘇旭的事上,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并不是他多么希望對方欣賞或是在意自己——假如能這樣當(dāng)然很好,但他現(xiàn)在更為糾結(jié)的是,那人對他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 他總是會想著她。 這十?dāng)?shù)日的時間里,他在荒山野嶺里追蹤魔修,早已不知多少次分神。 他經(jīng)常會想著待會兒該和蘇旭說些什么,或者猜測對方會挑起什么話題。 他又該如何回答接話,才能顯得自己不那么蠢,或是讓她認(rèn)真傾聽、又露出專注思考之色。 她凝神斂目時的樣子頗為沉靜,眉眼間的煩躁嫌惡也會消失得一干二凈。 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仿佛是瘋了。 在感應(yīng)到魔修的氣息前,他已在焦巖城里漫無目的地轉(zhuǎn)了幾個時辰。 集市上人潮涌動,貨物琳瑯滿目,從各色小吃玩器再到胭脂水粉頭面首飾。 他拿起那些粗劣或精致的珠釵簪花,無視了攤主或老板期待催促的目光,想起少女烏黑濃密的云鬢,發(fā)間總是流光寶翠,玉墜沉垂。 某種程度上說,他雖然能區(qū)分美丑,卻很少會被眼中所見而打動。 他似乎缺失了某些尋常人族所能擁有的本能反應(yīng)。 那些畫面不能直接觸動他引發(fā)他的遐思——事實(shí)上他從未有過類似的想法,但它們能讓他去思考,有什么事物是被她所喜愛的,或是能令她展顏的。 糟糕。 韓曜頭疼地想道,他當(dāng)真不愿陷入這奇怪的境地中,時時刻刻想著一個對自己懷有惡意、且有許多秘密的人。 然后,他又不受控制地去回憶方才那一幕,吞噬魔修后得到的記憶。 ——蘇旭和那個身披鮮艷羽衣的青年立在一處,滿臉笑容,眼神明亮而喜悅。 她好像從沒有用那樣的神情注視過自己。 紅葉鎮(zhèn)客棧里的妖怪,還有那不知真假的魔族。 那兩人也都是她的同伴,是她心中無比重要的人,她應(yīng)該也會用溫柔信賴的目光去關(guān)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