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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現(xiàn),有一半徹底隱匿于暗夜里。余下的那一角像是揚起的一側(cè)嘴角,是個不折不扣的冷笑。 人不順心的時候,看座房子都在冷笑。 景仲看著那座宮殿,想要牽起一絲笑意,牽動面部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頰、身體,并著心里,都漫上一種無名的情緒。 “王上……”溫青小跑過來,主動去推輪椅:“夜深了,我送你回去歇息吧。” “嗯?!本爸倩厣瘢l(fā)現(xiàn)國都街道上的燈火不知何時熄了大半。 “王后今日歇在朝霞殿,屬下伺候你歇息?!睖厍喟讶送七M屋,看了景仲一眼,開口說道。 “嗯?!本爸贌o精打采地抬起雙臂,方便他解腰帶。 溫青半蹲在他身前,探手解景仲腰間的玉帶。 他的手拿過劍,殺過人,就是還沒幫人寬過衣。 解了好幾次,鎖扣都沒摸著。 景仲低頭掃了他一眼,腦海里莫名又閃過新婚夜,那個女人生澀地為他寬衣的模樣。 心中莫名覺得煩躁。 溫青急得快冒汗——原來伺候人這么難嗎? 景仲揮揮手:“去吧?!?/br> “是,屬下先行告退?!睖厍嗳缑纱笊?,站起來,快步離開,給景仲獨處的時間。 景仲慢慢解開衣帶,脫下外套慢悠悠地搭在衣架上。 燭火照得一室明亮。濺落的燭淚,似黑夜被劃破時濺飛的淚珠。 燭火明滅之間,就是朝夕。 景仲坐了許久,溫青送凈面的熱水進來時,他只著了中衣坐在床沿上,也不知坐了多久。 “安良國君后日什么時候入國都?”景仲召來溫青問。 溫青說:“上午來的消息,說是晌午之前能到?!?/br> “嗯,你去吧?!?/br> “是。”溫青沒有多說什么。王上今天有點不對勁,他都發(fā)現(xiàn)了。 溫青剛走到門口,景仲又喊住他:“等等?!?/br> 溫青駐足。 景仲道:“給孤更衣,去見王后。有些事情需提前給她交代?!?/br> 長夜漫漫,無事可做,嚇嚇她找找樂子打發(fā)時間也不錯。景仲心想。 溫青沒有覺得意外。王上做事果斷決然,當他剛才眺望王后今夜暫居的宮殿時,溫青就隱約猜到今晚上還要走一趟。 * 柏之珩定定地望了畫溪片刻,忽然笑了下,目光有剎那的呆滯。 “對不起,那日我回晚了,你肯定嚇到了?!?/br> 酸澀從畫溪胸口涌起,她極力壓下心內(nèi)的苦澀,擠出一抹笑,搖了搖頭,顧左右而言他:“柏大人怎么在此?” “畫溪……”柏之珩輕聲呢喃,喉頭微哽,語氣軟了下去:“我來帶你走?!?/br> 畫溪走到案邊,倒了一杯水,喝下去。水是涼的,激得她魂靈一清。心中苦澀,卻笑了。 柏之珩向畫溪近了一步,懇切道:“咱們今夜就走,不等了,一刻也不多待?!?/br> 畫溪心中鈍痛,紅著眼眶別開眼,目光落在方才喝過水的杯子上,藍色建盞壁上的冰絲裂紋逐漸變得模糊。 “柏大人,你怕不怕我出身卑微,辱沒門楣?” “我本草芥,何懼之有?”柏之珩未曾猶豫,脫口答道。 “你怕不怕高墻庭院,家族是非?” “不怕?!?/br> “那……大人可怕艱險世道,人言可畏?” 柏之珩口氣堅決:“一人論你是非,我割一人舌,百人論,我割百人。不怕。” “可是我怕?!碑嬒跉庠絹碓绞桦x,眼淚慢慢落下:“我五歲入宮,受人白眼,至今已十年。最大的夢想就是挺直腰板正大光明地做人,不必為了活著,蠅營狗茍。如今我是柔丹的王后,活得足夠體面,想要的東西都唾手可得,我為什么要走?” “不是的……”柏之珩腳步踉蹌,一把抓過畫溪的手腕,說:“不是這樣的,你是愿意跟我走的。那天你都是愿的。” 畫溪自嘲地笑了,她從柏之珩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輕聲嘆息道:“我后悔了?!?/br> 柏之珩艱澀抬眼。 “正是這幾日,我后悔了?!碑嬒獪芈暤溃骸鞍卮笕耍绻腋慊厝?,從此以后就只能隱姓埋名,做個無名之輩,誰都可以輕視,誰都可以議論。沒人會看得起我。躲在會朝殿的這不見天日的五天,經(jīng)歷過,體驗過,我方知道,自己是過不了這種日子的。我受不了邊關(guān)之苦,忍不下受人輕視,更舍不下眼下唾手可得的富貴與權(quán)勢?!?/br> 畫溪終于轉(zhuǎn)過來,直視柏之珩:“敢問柏大人,你能予我的,能比王后之位更尊貴嗎?” 柏之珩怔怔,眼眸中頓時浮起一抹黯然之色。他眼中的掙扎和痛苦狠狠刺痛了畫溪。畫溪強忍心中的疼痛,狠心地逼近他:“柏大人口口聲聲讓我跟你走,難道就是要我往后余生頂著個不屬于自己的名字,在你能護著我的一畝三分地里茍活著嗎?” 柏之珩墨色般深邃的眸子里一片痛色。 他一言不發(fā)。 這個模樣,讓畫溪心里難受??伤龥]有別的辦法,努力壓下眼淚,說:“柏大人年少有為,是舉世無雙的君子,世上有多少名門閨秀任君挑選,淑女配君子,方是美談,又何必在意我一區(qū)區(qū)卑賤之人。柏大人,你回去吧,你的這份情意,畫溪唯有永銘于心,我定會遙祝大人早日覓得知心人,莫為我這不值之人再費神了?!?/br> 柏之珩聽懂了她的拒絕,幾次張口,嗓子里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他……待你好嗎?景仲殘暴無度,我怕他欺你?!?/br> 畫溪眼眶倏地一下又濕了,長長吁了口氣,唇角彎彎勾起:“他若待我不好,我又何必留下?” 話音方落,便聽殿外傳來桃青略有些慌亂的聲音:“王上,你怎么來了?” 而后,景仲疏離冷淡的聲音響起:“王后睡了嗎?” 畫溪一驚,心中微沉,景仲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慌忙拉過柏之珩,小臉蒼白,把他往屏風(fēng)后一推:“別出聲?!?/br> 把他塞入屏風(fēng)后,她吹了帷幔后的燈盞,然后坐在案邊。 剛剛坐定,景仲就慢悠悠地轉(zhuǎn)著輪椅進來了。 進來的瞬間,昏暗的光打在她略帶疲倦的臉上,嬌媚如畫。美人慵懶,風(fēng)情無限。 怪不得柏狀元冒著生命危險也要致力于給他戴綠帽子。景仲如是想。 畫溪緩緩起身,迎向景仲:“夜深了,王上怎么還過來了?” 雙手纏著景仲的臂,樣子乖巧溫順。 景仲愣了下,才伸出手臂摟住了她,在她雪白的香腮上撫了一把:“不是醉了?還沒睡。” “本打算歇息的。但方用了膳,躺下容易克化不動,所以打算歇著消消食再睡?!碑嬒獌芍谎劬t彤彤的,直勾勾看向景仲,柔聲說道。 景仲曲起食指,放在她下頜,緩緩抬起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