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81
衣襟吹起來,露出玄色袍子下靛青的褲管,年輕的臉上滿是溫和,那些傳言中神魔鬼怪般的吃人惡魔不在。 在她眼前的只是一個與常人無異的年輕男子。 在那一剎那,畫溪竟覺得心底涌起了些古怪的波瀾。 她曉得,這許是她與景仲此生的最后一面。 他去了信城,她必會設(shè)法逃離國都,離開柔丹。 她捏了捏手,告訴自己,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也是這段時間不惜涼水浴身,好不容易換來的。 她微不可查地深吸了口氣,點點頭,微微屈膝,道:“是?!?/br> 景仲唇角微微揚起,嗯了聲,便轉(zhuǎn)身大步流星離開。 “王上?!?/br> 畫溪開口道。 景仲駐足回首:“嗯?孤還沒走就想孤了?” 畫溪舌尖一滯,張了張口,道:“去信城路途遙遠(yuǎn),王上要仔細(xì)身子,隨行的箱籠里我放了你常吃的幾味補藥,路程不那么趕的時候,讓溫將軍燉了服下,對你身體有好處。還有,我聽說信城那邊比國都?xì)夂蜻€差,夜間須加蓋棉被,湯婆子什么的,我也放了些在箱籠里。你公務(wù)忙起來,就什么事兒都忘了,別的可以撇下,飲食萬萬不可荒廢?!?/br> 她一氣說了這許多話,臉上浮起小片緋紅的霞色。 景仲的目光落在畫溪瘦削雪白的臉上,順手把人拉過來,嘴角噙著笑,也不顧身旁還有人,往她耳朵咬了過去:“王后真細(xì)心,孤離了你就不會照顧自己,不若,你陪孤去信城。” 若是剛嫁來柔丹那會兒,畫溪必然被傳說中生啖人rou,渴飲人血的吃人怪物景仲嚇得不輕。而如今,景仲咬上來,除了牙齒剛碰到她肌膚的那一剎那,她很快就松了心弦。疼倒不疼,就是有點害羞,周圍還有人看著呢。 她蹙了下眉,躲開,也不違拗他的話,只是輕輕咳著,說:“好啊?!?/br> 景仲的五臟六腑仿佛有成百上千只小蟲子在慢慢地爬著,咬著,啃著。他氣息一濃,有那么瞬間,是真的想帶著她上路。 可蠢東西不爭氣,身子骨弱得就跟面捏的一樣。 他捏了捏畫溪的臉,說:“孤逗你呢,蠻蠻身子弱,去信城一趟,山高路遠(yuǎn),孤可舍不得蠻蠻受苦。就在家乖乖等孤,最多一個月就回來了?!?/br> 畫溪心下微微松了口氣,眉間擠出些許故意的惋惜:“那好吧?!?/br> 男人都喜歡柔順的女子——來的時候教引嬤嬤跟她說過。 景仲到底也脫不出這項定律。 看著他身影漸漸遠(yuǎn)去,桃青攙著畫溪:“公主,起風(fēng)了,我們回去吧。” 畫溪低眉斂目,沒頭沒腦說了句:“王上待我好像也不是那么壞。” 桃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多想。 事已至此,人總要奔自己的前程。 誰讓他是柔丹心懷天下的王呢。 他們注定不是一路人。 * 景仲一行人,日夜兼程,不過六日便抵達(dá)信城。 信城是景仲的興起之地,當(dāng)年他不過十二歲,先王景陽便將他發(fā)至此地。本意是任由他自生自滅。 沒想到他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頑固些。 不過四年時間,在信城積下一起不小的勢力。 四年之后,景陽病重,景仲帶兵氣勢洶洶地回國都“侍疾”。 之后景陽去世,他便成了柔丹的王。 有人說他行兇弒父,逼景陽立他為儲。 事實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面對這些莫須有的傳言,景仲恍若不聞。 別人只知景陽厭惡他,卻沒人知道在他十六歲回國都侍疾時,他那纏綿病榻的父王,親手賜了他一杯洗塵酒。 那酒里藏了劇毒。 當(dāng)年虞碌用盡全力才將他體內(nèi)的毒穩(wěn)住,卻始終祛不干凈,因而他只能每年回信城。借信城特有的溫泉,一連浸泡七天七夜,配合虞碌施針,抑制體內(nèi)的毒素。 今年是第九年。 也是驅(qū)除毒素的最后一個年頭。 方至信城,虞碌便將祛毒所需的一干物什準(zhǔn)備妥當(dāng)。 第七日正式入泉祛毒。 景仲入泉祛毒第三日,來自國都的信使晝夜疾馳,送了封信到信城。 因信使跑得匆匆,那一匹上好的良駒寶馬,停在宮門前膝蓋一軟,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信使把信交給溫青。 溫青拆開之后,神情有瞬間的凝滯。 在他們離開后第三天,是先王祭日。大娘娘住持到王陵祭掃,畫溪同行。當(dāng)天夜里,仍舊夜宿梵海寺。 誰知次日起來,王后下落不明。大娘娘立馬派人去找,最終在寺后的山澗找到了畫溪遺失的鞋子。 她的貼身侍女見狀,得知她遭人擄至此處,遭遇不測,驚懼之下,竟縱身投入山澗之中,以身殉主了。 溫青聞訊一呆。 眾人皆知,景仲是最不在乎的。按理說,沒人會趁他不在對王后下手。 但……事已至此。 他趕忙去報告景仲。 景仲正□□著上身,泡在溫泉之中。聽到外頭的腳步聲,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溫青進來?!?/br> 溫青走了進來,轉(zhuǎn)身闔上門:“王上,國都有信來?!?/br> “嗯。”景仲手趴在岸邊,捏了捏指尖的香囊。這香囊的料子很柔軟,捏起來和那個蠢女人軟乎乎的臉一樣:“什么事?” 這個香囊是臨行那日景仲腰間忽然多出來的,從哪里來的,他動動腳指頭也知道。這段時間,他睡覺也不離身,壓在枕頭下。 溫青看了眼黛青的香囊,說:“王后失蹤了。” 景仲聽到“王后”兩個字,嘴角正要上揚,接近著便僵住了。他睜開眼,漆黑的眸子里浮起一絲寒涼:“怎么回事?” 溫青將信上的內(nèi)容給他說了一遍。 景仲的手指動了動,想拿些什么,手邊卻是空的。他狠狠捏了捏掌中的香囊,鼓鼓囊囊的香囊在他掌心變了形狀,再張開手,小小的一團又很快舒展開來。反復(fù)了幾次,他平靜些許:“她身邊的人呢?” “恐怕來的是高手,沒人知道王后什么時候失蹤的?!睖厍嘤盅a了句話:“王后身邊的貼身丫鬟,看到溪邊的鞋子,怕?lián)氈?,跳下山澗了?!?/br> 他腦海中莫名其妙閃過那個小宮女的面容。 平靜的語調(diào)亂了一下。 她看上去還很年輕,不過十五六歲。 她還給自己繡過一個香囊。 但現(xiàn)在,她不見了。 景仲狠狠地把手中的香囊扔了出去,一下子扔進溫泉里。浮在黃褐色的泉面,冰絲流蘇散開,亂七八糟地浮著。 “孤走之前就跟她說過,不要亂走,不要亂跑。就是學(xué)不會聽話?!彼臒┮鈦y,一把又將打得半濕正要往下墜的香囊撈了起來,往岸上一拍:“這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