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蘊的手指擦過繡帕上的針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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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安與馮妙蘊的關(guān)系似乎又回到從前，若說改變，那就是比從前更親近了些，馮妙蘊知道思安與溫行的關(guān)系后不以為異，偶爾還會打趣思安，弄得思安羞臊不已。

思安每每咋舌，道馮妙蘊雖身為女子，比不少男子爽利大膽，這與她嬌柔雅淡的外貌又不相符。阿祿深以為然，說總聽人言婦人之見，但世間多的是膽識心機不輸男子的女子。

馮妙蘊回來后，兩人結(jié)伴去玉華殿探望邵青璃，邵青璃避而不見。玉華殿里冷清非常，除了殿外把守的禁衛(wèi)，空曠曠的竟難見多一個人，思安看著心里不是滋味，去求溫行不再將邵青璃關(guān)在寢宮，至少讓她能多出來走動，溫行如了思安的心愿，不僅邵青璃，把麗娘的禁足也解了，不過讓宮人和禁衛(wèi)嚴(yán)加看管，閑雜人等都不讓靠近金鱗殿打擾。

不再限制麗娘在后宮自由也是有原因的。

麗娘的娘家鄭家在除宦黨時也鬧了一場風(fēng)波，鄭氏族中不少心思靈活之輩，瞧出俞氏大勢已去，有幾房子弟看準(zhǔn)時機向溫行投誠，拿證據(jù)告發(fā)曾與宦官過從甚密的嫡長房——也就是麗娘父親一脈為宦黨，整個鄭家雞飛狗跳，百年大族不是那么容易連根拔起的，但不免有損傷，最后麗娘的父親并沒有下獄，卻已奪去官身，家產(chǎn)也被查抄，鄭家分家出去好幾個支系，鄭氏元氣大傷。

麗娘也好，邵青璃也好，包括馮妙蘊，即使仍為宮中地位無二的命婦，對朝局也已經(jīng)是無足輕重存在。

邵青璃依然不愿意見思安，即使見了也疏離冷落，若不是馮妙蘊打圓場，話都說不了一兩句，思安有些難過，但也知人心不能強求，遂也不再去打擾她，過了一陣，邵青璃倒和皇后麗娘越走越近，又是后話。

杜卉從禁衛(wèi)軍軍使撤下之后，駱仁旺接替了他的位置。這一次回宮，思安身邊的護(hù)衛(wèi)比從前更嚴(yán)密，金鱗殿多增了一倍不止的人，整日不間斷輪換值守，駱仁旺住進(jìn)了偏殿廂房里，平日溫行不在的時候，他這個軍使充起護(hù)衛(wèi)之職守在思安身邊，連馮妙蘊來時也不會退避太遠(yuǎn)。

駱仁旺人高馬大，穿上禁衛(wèi)嶄新光亮的護(hù)甲，本應(yīng)該威風(fēng)凜凜，但他總是不自在得很，無人的時候站在一旁總是要動動手臂，一會兒又要松松護(hù)腕，嘴里還咕噥著“怪膈著的。”

本來思安靠在窗邊借著天光看書，一個下午都聽到他悉悉索索這扭扭那挪挪的聲音，不由得好奇，扣了書本轉(zhuǎn)頭看他。

思安目光一轉(zhuǎn)，駱仁旺立刻站好，思安眨眨眼轉(zhuǎn)頭，過不了多久他又動起來，反復(fù)幾次，思安干脆讓阿祿搬了張椅子讓他坐下，駱仁旺推辭不肯坐，思安道：“成王讓你來護(hù)衛(wèi)，又不是讓你站哨，你坐著和我說會兒話也不妨什么事?！?/br>
阿祿也在旁邊幫腔，駱仁旺聽著覺得有理，謝了恩坐下來。他熊腰虎背擠在一方靠背椅上，怎么看怎么拘謹(jǐn)，思安又讓宮人搬來一張大一點的坐榻讓他坐。

抬頭望了一眼外面陰沉沉的天空，又看了看沙漏，思安覺得有些餓了，宮人上了他平日愛吃的酥酪，思安特意讓多端了一碗放在駱仁旺面前。

駱仁旺起身謝恩，動作太大險些撞翻了放著酥酪的小幾，很不好意思的摸著頭告罪，思安說無妨，他才坐下，思安動了動勺，駱仁旺已三下五除二把那碗酥酪喝光，旁邊的小宮女捂嘴偷笑，思安也笑了，讓人又拿了一碗來。

駱仁旺紅著臉又謝了回恩。

思安道：“謝來謝去的沒個意思，反正朕也吃不了許多?！闭f著又笑了起來：“自去年一別倒甚少見到駱將軍，成王從哪里把將軍調(diào)回來的?！?/br>
駱仁旺放下手中的碗，道：“啟稟圣人，末將原是在淮南作戰(zhàn)。”

思安看他頗為拘謹(jǐn)，擺擺手道：“朕只想讓你陪著聊聊天，你一會兒謝恩一會兒啟稟的，這話沒法說下去，這里沒有外人，駱將軍何不隨意些，大家都隨意些?！?/br>
其實駱仁旺也很不習(xí)慣。入宮前溫行交代他在圣人面前要知禮，不能像在軍營里一樣胡說亂來。

圣人與從前有很大不同，在方洛時圣人縮在破舊的袍子里，像個可憐蟲，身上無論如何都看不到帝王威嚴(yán)，如今的圣人處在錦繡堆里，仿佛還是那個怯弱少年，神色平靜寧和，雖然還是沒有什么帝王氣勢，不說話時周身一股矜持疏淡的氣質(zhì)，也讓駱仁旺不自覺就收斂了性子。

這會兒他擁著狐裘坐在窗下，身形瘦弱，眼角眉梢笑意隨和，似乎那個羸弱少年的影子更深了些，駱仁旺慢慢放松下來。

第四十八章

“在宮里待不慣吧?！?/br>
屋里堵得密不透風(fēng)的，掀開狐裘也不是太冷，思安撒開兩條腿撐著扶手坐著，很是任意隨適。

打消那一層拘束，駱仁旺說話也自在了些，道：“宮里的人規(guī)矩都挺大，臣快連站都不知怎么站了?！?/br>
難怪總是不安生的樣子，思安想。

窗外北風(fēng)吹落枝頭的枯葉，打在地上沙沙的響聲，有點像人踩在樹葉上的腳步聲，思安頻頻引項觀望。

駱仁旺裝模作樣清嗓子提醒道：“我大、額不，成王這幾日都是酉時以后才從崇政殿回來的?！?/br>
思安被他說破也不惱，靦腆一笑，喃喃道：“那得天黑以后呢，也不知今天會不會過來?！?/br>
駱仁旺道：“這幾日不是每天都來么?！?/br>
思安笑道：“府上這么些人，他總不能日日住在金鱗殿?！?/br>
駱仁旺哽住了，在金鱗殿呆了一段日子，思安和溫行同宿同入，親熱得如同夫妻，可是男人和男人怎么做夫妻。他大哥的事他也不好隨意置椽。

思安卻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不自然，自顧自的接著說：“成王有兩位側(cè)妃吧，大郎的母親我也見過，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還有一位側(cè)妃姓什么來著……”

駱仁旺隔了一會兒才接口道：“姓常?！?/br>
思安恍然大悟，“對，常氏，是溫家幺兒的母親吧?！?/br>
他幽幽地道：“年下小郎還生過一回病，那會子成王一下朝就往家里趕，好長好長時間都是這樣?！?/br>
駱仁旺干干笑兩聲，繃著肩膀比方才站著還不自在。

思安忽而站起身，微微彎下腰，很認(rèn)真地問他：“那位常側(cè)妃長得美么，比大郎的母親如何，什么家世出身？”他沒有半分疾言厲色，仿佛只是一個詢問，眼里帶著些好奇探究。

駱仁旺卻不大敢對上這樣的探究，頭搖得撥浪鼓一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