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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獸叢之刀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56

分卷閱讀156

    愣了一會,隨即想起來了那場叫他精疲力竭的大戰(zhàn),于是猛地坐了起來,握住自己的右腕。

而后,長安的臉色從慌張變成了凝重——右腕可以用,可是使不上力氣。

那一刻,長安對自己的身體仿佛有了某種奇特的感應(yīng),他就是有那種感覺,知道自己即使拆了繃帶和藥,也說不定……再不能用右手拿刀了。

一想到這個,長安整個人都凝固了片刻,然后他忽然脫力一般地仰面倒在床上,胳膊橫在臉上,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這一點(diǎn)脆弱叫他多日來所思所慮全都趁虛而入——那死在他自己刀下的路達(dá),在他面前無聲倒下的卡佐……

他心中從未這樣五味陳雜。

路達(dá)臨死前,看他的眼神幾乎叫長安覺得喘不過氣來,當(dāng)時被壓抑住的揪心的難受,這會全都后知后覺地向他涌過來。

而就在這時,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長安放下胳膊,轉(zhuǎn)過頭,眼圈微微有些紅,是阿葉進(jìn)來了。

阿葉瘦得脫了形,手里端著一個大大的托盤,上面放著內(nèi)服的與外用的兩碗藥。

她身后還跟著一個兩三歲的男孩,怯生生地露出一個頭來,小心翼翼地看著長安。

阿葉見他已經(jīng)醒了,并沒有驚詫,只是將喝的藥放在了長安床頭,柔聲道:“王守了你三天三夜,方才站得猛了險(xiǎn)些暈過去,這才被陸泉硬給架走了去休息?!?/br>
長安一口將藥喝干,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阿葉熟練地拆開他右手的繃帶,給他換藥。

“這手啊,我沒辦法?!卑⑷~用極溫柔的聲音,卻吐出了對醫(yī)師而言坦誠得有些殘忍的話。

可是長安無法責(zé)備她,他一想到卡佐,面對阿葉時,就簡直連一句話也說不出。

帳子中靜得像死了一樣,過了好一會,阿葉才又若無其事般地叮囑道:“不過依我看,你的手并不是大問題,畢竟四肢而已,哪里斷了也不要命,只是你心肺生來就比別人弱些,這回外傷好說,內(nèi)里的病癥卻難治,以后可要自己多在意些,別總是玩命逞英雄?!?/br>
長安低聲道:“我沒有逞英雄,都是分內(nèi)的事?!?/br>
他話音沒落,一滴眼淚就順著阿葉的長睫毛落到了長安的手心中,長安的手本能地一縮,卻被阿葉按住了,她頭也不抬,任憑自己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手里卻依然一絲不茍地將長安的右腕重新包扎起來。

完事以后,她才抬起頭來,淚中帶笑地拉過她身后的孩子,對長安道:“這是我兒子,他剛出生的時候你還抱過他一次,如今已經(jīng)這樣大了,你還認(rèn)識么?”

長安違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阿葉便拍了拍那男孩的后背,催促道:“見了城主,怎么不叫人?”

男孩眨巴著大眼睛,話說得算利索,只是吐字還不算很清楚,叫道:“燈主?!?/br>
長安實(shí)在不知道該和這樣的小不點(diǎn)說些什么,糾結(jié)了半晌,最后認(rèn)認(rèn)真真地糾正道:“是城主,不是燈主?!?/br>
阿葉將小男孩推到長安面前,拉過他那只完好的手放在男孩頭上,頓時,一大一小都僵硬了。

阿葉問道:“我兒子好不好?”

長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

阿葉就放開了他的手,自己站起來,一手端起裝滿空藥碗的盤子,一手在男孩背后輕推了一把,險(xiǎn)些把他推進(jìn)長安懷里,說道:“好就送給你了?!?/br>
長安不知道兒子還能這樣輕描淡寫地送人,當(dāng)即眼睛都睜大了,不知說什么好。阿葉卻連說話的機(jī)會也沒給他,轉(zhuǎn)身背對著他道:“我聽說了,你那時候?yàn)榱司瓤ㄗ?,一個人跑進(jìn)敵帳里,險(xiǎn)些困在里面出不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只是他……他還是……大概我們還是沒有福氣吧,如今只剩我一個人,實(shí)在無以為報(bào),就拿兒子來抵了,你看行么?”

她問句結(jié)尾,卻都不等長安回答,說完,看也不看小男孩和手足無措的長安一眼,就這樣大步走了出去。

這事簡直太荒唐了,長安已經(jīng)顧不得悲痛自己的右手,忙想要追上去,可是腿上一點(diǎn)力氣也沒有,撲通一下直接摔到了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小男孩放聲大哭起來。

長安一頭冷汗,手抬起來又放下,努力了幾次三番才重新搭在小家伙的腦袋上,吭吭哧哧了半天,就蹦出一句生硬的:“別哭了?!?/br>
小男孩于是哭得更加肝腸寸斷。

這聲音終于驚動了門口的奴隸,幾個人忙闖進(jìn)來,大驚失色地將長安重新抬到了床上。長安忙道:“去找華……算了,讓他睡會,找索萊木!告訴他阿葉莫名其妙地把兒子送給我了,叫他立刻派人去追她?!?/br>
不過,他們最終沒有追上阿葉,她作為醫(yī)師,平日里漫山遍野地找藥材,似乎對城中大小道路比巡城的城守都要熟悉一些,不被抓到是輕而易舉,獸人們最終只在海邊高高的大礁石邊緣找到了她衣服上的一角。

下面應(yīng)和著鮫人啊啊啊婉轉(zhuǎn)卻低沉的哀歌。

世間真情假意,有時候若不是站在生死關(guān)頭,又有誰說得清呢?

最后華沂還是被驚動了,親自過來點(diǎn)了兩個女奴,叫他們把孩子帶下去好好照顧,自己則在人們都散去以后,輕輕地坐在了長安的床邊。

長安淺眠,似乎是因?yàn)閭谔?,睡得有些不大安穩(wěn),因此立刻就醒了。

華沂將他的右手搭在自己身上,以免碰到,又從后面摟住了他,翻身躺下,長安自動地在他懷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便又合上眼。

可華沂不知怎么了,一聲不吭,手卻越來越緊,到最后勒得他幾乎有些喘不上氣來,長安艱難地回過頭去:“你干什么呢?”

華沂原本出神,聞言手上陡然一松,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魔障一樣地輕聲道:“我在想,要是你出事,說不定我同她一樣,也跳下去了。”

長安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啞然無語地看著他。

華沂輕輕地執(zhí)起他的右手,嘆了口氣:“我今日叫過往行商以免稅費(fèi)十年為交換,叫他們替你遍尋名醫(yī)……總是會好的,嗯?”

長安垂下眼,面色平靜地說道:“不會好了,我知道的……而且我的刀都斷了?!?/br>
華沂才要說什么,卻被長安截口打斷道:“我想過了,當(dāng)年師父也有一把刀,也斷了,他還像我一樣,傷了他拿刀的手。我雖然自問遠(yuǎn)不如他,卻并不比他軟弱,右手就算徹底斷了,難道就沒有左手了么?”

反而被他安慰了的華沂說不出話來。

長安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那重傷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