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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暗了下來,屋內(nèi)本來只有木頭燃燒的噼啪之聲,突然被一陣“咕嚕嚕”的聲音打破了。百里霂的背影一頓,然后慢慢地轉(zhuǎn)過了頭,看向蘇漓,臉上的表情像是想笑,但卻沒有笑出來。蘇漓的臉或許是因?yàn)榛鸸獾挠痴?,格外的紅:“我……我從早上就沒吃東西……”百里霂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蘇漓,你可真是個活寶貝?!?/br>蘇漓羞憤交加:“將軍獵了那么多獵物,卻要讓卑職在這里挨餓?!?/br>百里霂猶帶笑意:“這里無水洗剝,你是要茹毛飲血?”他走到門外,從逐日鞍邊的皮囊里取出一個布包和水囊,丟給了蘇漓。那里面是兩塊粗面餅,軍中常備的干糧。蘇漓拿起一塊放在火邊烤了烤,顧不得燙,狼吞虎咽地大嚼起來。面餅又干又硬,把他噎得直翻白眼,想擰開水囊喝口水緩一緩,卻不料那里裝的根本是烈酒,酒氣直沖入鼻腔,當(dāng)下抖心抖肺地咳嗽了起來。百里霂一直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這一番動作,到這時才嘖了一聲:“不會騎馬,怕打雷,又不會喝酒,難不成是個女人?!?/br>蘇漓聽得清楚,又加上酒勁上頭,當(dāng)下跳了起來:“百里霂你說誰是女人!”百里霂也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得讓蘇漓有些發(fā)毛,但他最后卻只是說了句:“先把衣服穿上。”蘇漓低頭看了看自己,衣冠不整,早已在氣勢上失了一大截,而百里霂在說完這句話后就走了出去。這夜或許是因?yàn)橄逻^雨的關(guān)系,四周微微帶著泥土的潮濕氣味,遠(yuǎn)方隱約傳來草原狼的嚎叫。百里霂仰躺在馬背上,看著屋內(nèi)跳動的火光映照出的人影,微微有些失神,黯淡如墨的天際不見星辰,沒有一絲光,籠罩得整個草原有了些孤單的意味。蘇漓整好衣襟走出來時,已從淡薄的酒勁中清醒過來,懊悔于方才的失禮,小步踱到馬邊:“那個……將軍,今晚要在這里過夜嗎?”百里霂偏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抽出長弓,從箭壺中拈出一支圓簇的箭。蘇漓怔怔地看著他將箭搭上弓,隨即破弦而去,帶出一聲尖銳的嘯聲。“他們?nèi)羰且苍诟浇苡?,聽見鳴箭的聲音就會趕來?!卑倮镫幨樟斯?,淡淡說道。蘇漓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他神色比剛才生疏了許多,略有些心虛地說道:“將軍,卑職方才造次了?!?/br>百里霂在馬背上翻了個身,聲音懶懶的:“不妨,你就是再造次些也不妨?!?/br>蘇漓愣愣地看著他。“反正你也經(jīng)不得打,不過是多扣幾個月俸祿罷了?!?/br>“你……”蘇漓一急,犯上的話幾乎又要脫口而出,卻還是生生地憋了回去。百里霂坐起身,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輕輕笑了一聲,伸手在他頭頂上意義不明地摸了摸,沒有說話。很快遠(yuǎn)處就出現(xiàn)了幾點(diǎn)光亮,十幾個舉著火把的人策馬而來,領(lǐng)頭的白凡看清小屋旁的人影時,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是將軍。”身后的人聽見這句話,也紛紛露出喜色,加緊了鞭子。“等等,旁邊的好像是……蘇主簿?”白凡的臉色有些怪異。同行的一名親兵側(cè)馬上前,小聲道:“白副將,你可看清楚了,咱們現(xiàn)在是過去好,還是不過去的好……”白凡橫了他一眼:“將軍要不是找咱們,還放信號做什么。”他揮了揮手:“還不快跟我過去?!?/br>將至近前時,已聽到百里霂遠(yuǎn)遠(yuǎn)的呵斥聲:“白凡,你們幾個在那邊磨蹭什么!”“將軍?!卑追埠呛堑匦α藘陕?,正要偏腿下馬,就被百里霂出聲制止。“你們幾個不必下馬行禮了,我們這就回城?!?/br>“是,”白凡應(yīng)了后,偏頭看一邊站著的蘇漓,“蘇主簿原來在這,可讓我們好找。”蘇漓對他作了一揖:“白副將。”白凡也對他點(diǎn)頭笑了笑,他身后的小親兵牽出了一匹栗色的小馬駒:“這是我們下午打獵時碰上的,當(dāng)時還以為蘇主簿遭遇了什么不測,可嚇了一跳?!?/br>蘇漓看見那匹馬,先是一驚,然后樂顛顛地跑了過去:“我這三個月的俸祿算是保住了?!?/br>他說完回頭去看百里霂,百里霂卻只是在馬上坐直了身子,向白凡道:“蘇主簿不會騎馬,你載他一程。”白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下馬將蘇漓扶上馬,交代道:“這匹馬跑起來有些顛,不比小馬,蘇主簿不必害怕,抓緊韁繩就好,夠不著馬蹬也不必驚慌……”等他啰里啰嗦地說完,其他人早已跑得沒影了。百里霂回府時已近子時,廳上卻還點(diǎn)著燈,曲舜似乎已等待多時,一見他回來就立刻上前道:“將軍,今天下午冀州傳來消息?!?/br>“冀州?”百里霂挑起眉,“什么消息?!?/br>曲舜向他走近兩步,壓低聲音:“說是御駕已到達(dá)冀州輔郡,離靈州還有十日的路程?!?/br>“御駕……”百里霂一驚,險些問道誰的御駕。曲舜看他臉色變了又變,不知是高興還是生氣的樣子,猶豫著叫了一聲:“將軍?”百里霂回過神:“一聲不吭地就離京跑到這來,也太胡鬧了?!?/br>這話實(shí)在過于放肆,曲舜也不好說什么,只是又低聲叫了句:“將軍?!?/br>百里霂像是沒聽見,兀自沉吟道:“皇上怎么突然就到了冀州,之前一點(diǎn)消息也沒有放出?!?/br>“說是……說是收到將軍私通北涼王的消息,所以親自來查證?!?/br>“這樣拙劣的借口,虧他也想得出,”百里霂終于忍不住露出笑意,“看來他也收到有人在建墨城密謀的風(fēng)聲了?!?/br>曲舜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軍,既然皇上過幾天就到,要不要做些準(zhǔn)備?”“準(zhǔn)備什么,杜昇的房子大,一定是住在他的州牧府上,我不貪這份光。”百里霂搖頭。“那……將軍要不要收拾收拾?”曲舜看著他的臉。“怎么?”百里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又沒十天半個月不刮胡子?!?/br>“不不不,”曲舜連連擺手,“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給將軍準(zhǔn)備幾件新衣面圣穿?”“不必了,”百里霂搖頭,語氣有些自嘲,“反正我穿什么長什么樣他從來都不在意。”他頓了頓,又半開玩笑地說道:“莫非是我長得難看?”曲舜看了他一眼,臉紅紅地低下頭去:“不……將軍長得挺好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