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閃電映亮滾滾烏云，雷聲緊隨其后，像是天空被剖開了發(fā)出咆哮，將鄭俊從同樣雷電交加的噩夢中炸醒。

又一組雷電劈過，向他展示出身邊空蕩蕩的半張床。

鄭俊瞬間糊涂了，不知自己是否還在夢中，游魂似的打開燈，爬到另一邊床沿赤腳下地走出臥室。

白新張了張嘴，聲音淹沒在雷聲中。

他倚在長沙發(fā)一端，手里拿著魷魚絲和罐裝啤酒，雙□□叉架在茶幾上，從壁燈的黯淡里向鄭俊微笑。

鄭俊也笑了，走過去坐到他身邊攬住他的肩膀，舔開他的嘴唇嘗到冰鎮(zhèn)過的苦味，又舔到了溫存的回饋。糾纏過來的舌是冷的，鼻息卻是熱的。

一柄長傘遺落在陽臺上，旁邊的拉窗恰好忘了關(guān)，雨隨風(fēng)而入潤濕傘柄，那傘柄白天被太陽曬的guntang，此時居然反過來溫暖了雨，如果這時有人握住它，必然覺得有種怪異的、粘膩與滑溜共存的飽滿手感。

這是一把黑色的傘，柄長而粗，硬挺地承受浸yin。傘面上的雨水在傘的立足點(diǎn)積累，使靠在墻角的傘緩緩滑倒，溜進(jìn)陽臺的風(fēng)便壓了上去。

原本兜在傘內(nèi)的水順勢傾瀉而出，風(fēng)卻把它再次填充起來，將它撐成飽滿的一包。傘面隨風(fēng)顫動，帶動傘骨離開地面又摔回，啪啪聲連續(xù)不斷，與風(fēng)聲共鳴。

風(fēng)稍小，傘的震動也停了，機(jī)關(guān)里的彈簧突然湊了巧，整個傘猛地打開在陽臺里來回沖突，可能是風(fēng)吹動了傘，也像是傘駕馭著風(fēng)，狂亂中包含快意，雨水也隨著飛濺，將傘里里外外都搞得濕滑不已。

“這么喜歡它？”

鄭俊耳朵一熱，繼續(xù)擦干傘柄：“嗯，非常喜歡。”

“鄭老師睡得真沉，外面打了快一小時的雷才醒?！卑仔虏仍诘靥荷?，不急于動彈，“醒了就開始發(fā)情?！?/br>
“夢見你了?！编嵖“驯亲勇襁M(jìn)他的肩膀，“臉不認(rèn)識，但知道是你。你當(dāng)時在工作，急需一樣工具，我沒有，馬克有?！?/br>
“難怪?！卑仔旅暮竽X勺，“很有威脅感是吧。”

他說的不只是剛才的噩夢，而是前任py的存在本身。除了是彼此信任能把性命交付給對方的搭檔，馬克的長相身材，氣場身手，無一不讓鄭俊自愧不如。“可能我太自私，我曾經(jīng)想如果你整得比以前難看，我還更配得上你，他也不會找到你之后戀戀不舍?！?/br>
白新笑了：“本來就比以前難看，不是故意的，是醫(yī)生對東方人的審美有問題?！?/br>
“……那你以前得帥成什么樣？”鄭俊尷尬苦笑，“我真是撞大運(yùn)了才得到你?！?/br>
“有句話怎么說的，好人有好報。”白新伸手拿過窗臺上的啤酒喝完，捏扁空罐扔進(jìn)垃圾桶，起身道，“來，回去睡吧?！?/br>
他向鄭俊伸出手，鄭俊卻先看到傘里的雨水，騰地紅了臉關(guān)掉壁燈：“能睡著嗎？雷聲這么大?！?/br>
“至少不會想把你弄醒?！卑仔吕M(jìn)淋浴間，水流沖刷著傘上雨水的痕跡，落在腳下激起響亮的水花，白新抹把臉，雙手撐在鄭俊頭側(cè)吻他，“嗯，我喜歡你收拾傘之后嘴里的味道，可能是自戀的極致了?！?/br>
鄭俊的臉紅在燈光下無處遁形：“謝謝你讓我來，肯定有很多人跟我一樣一看見就想舔了。”

白新笑了：“我信任你，還喜歡你，不讓你來讓誰來？”

戀人之間還在性事上說些感謝的話，似乎十分見外，但白新知道這并不意味著隔閡，而是鄭俊發(fā)自內(nèi)心的、某種意義上的情話，是無限接近于自卑的珍惜。只不過說出口聽起來索然無味，就好像“喜歡”一樣寡淡，卻不偏不倚正是那樣的心境。

云雨是最好的安眠藥，想陪白新醒著的鄭俊很快睡了過去，白新等他睡沉了，伸手探進(jìn)搭在兩人腰上的薄毯。

鄭俊無知無覺，生理反應(yīng)也休眠了，白新的興致反倒更覺可愛，這次他不需要跑到客廳平復(fù)欲望了，因為很平和，不會慫恿他發(fā)泄出來?；蛘哒f這不是性慾，而是一種情緒，與心有關(guān)，與欲望無關(guān)。

白新試圖找出一個能夠準(zhǔn)確描述這種情緒的詞，最后停留在舌尖的，居然是“謝謝”。

也許身邊這個笨嘴拙舌的數(shù)學(xué)老師才深得語言的精髓。

白新笑了笑，湊過去耳語道：“謝謝你，鄭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