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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黃金的苦瓜臉,鼻梁兩側(cè)的法令紋深得跟犁上去的一般。此人四十多歲至今未娶,將自己活成了頂天立地的光棍一條,任憑誰來說媒拉纖,也巍然不動——是沈成君的精神偶像。商陸將軍對蘇晏難得和顏悅色,行軍途中還和他說起東北一線的城防:“此次蠻子神不知鬼不覺地越過了燕州,因為突厥與燕州接壤的東邊新崛起了一族游牧者,戰(zhàn)斗力很是剽悍,而且專門對著蠻子打??峙潞粞訄D這回饑不擇食地要和大梁打持久戰(zhàn),也是不敢和那些人正面起沖突,怕腹背受敵。”蘇晏心念一動,道:“可以拉攏么?”商陸搖頭道:“油鹽不進(jìn),我的人猜測可能是當(dāng)年呼延部大王子的武裝,他曾被呼延圖和驍騎衛(wèi)聯(lián)手趕進(jìn)山嶺,后來下落不明。”這話如今聽上去,就跟當(dāng)年蕭演異想天開和呼延圖“永修盟好”的契約一樣令人啼笑皆非。不過倘若真要是那大王子,他對驍騎衛(wèi)恨之入骨,想必也不可能合作的。“看來只能靠自己了?!碧K晏確認(rèn)道,“今天日落前我們能抵達(dá)涿郡外,能否夜襲?”商陸凜然道:“燕軍隨時待命。”蘇晏極薄的唇角勾起,弧度便顯得頗為愉悅:“如此甚好,我驍騎衛(wèi)可不是吃素的。”三千人看上去還不夠餓狼一般的突厥人塞牙縫,但蘇晏心里清楚,這支倉皇之間湊成的騎兵與當(dāng)日被迫調(diào)到幽州前線的雜牌軍不同——他們才是真真正正經(jīng)歷過廝殺與嚴(yán)寒,知曉丑惡和憤怒的戰(zhàn)士。長河落日,涿郡仿佛一座亟待拯救的空城。而與此同時,夕照越過臺城曲曲折折的巷道,太極西殿的暖閣里,幾位朝廷重臣正告辭了皇帝,帶著一腦門怨氣預(yù)備歸家。陳有攸頭疼腦熱,他在丞相的位置上已有三年,不長不短,盡職盡責(zé)。他從起先的興奮逐漸轉(zhuǎn)為了麻木,而今更是因為北境戰(zhàn)事每日忙得不可開交。范陽城外一場小勝仗并不能讓御史言官們滿意,御史臺的奏疏一封一封地往上遞,這群牙尖嘴利的文人只恨不能投筆從戎親赴前線,但誰都知道問題不在前線,而在這太極殿中。主戰(zhàn)派以蕭啟豫為首,他不在朝中后,替他說話的竟是謝相的親孫子謝暉,主和派則是陳有攸為代表,替皇帝盤算了一套又一套的方案。“暫且割地,以燕云兩州換來全境的安寧?!?/br>“糧草不足,再這么打下去,江南、洞庭、崖州三地的稻米也養(yǎng)不活百姓了?!?/br>“主帥只顧眼下利益,未曾從長遠(yuǎn)打算。”“真要這么耗下去,遲早會同前朝廢帝末年一般,內(nèi)憂外患一同爆發(fā),監(jiān)軍都督自立,諸侯割據(jù),然后造成一場亂世?!?/br>最后一點直直地戳入了蕭演的心口,過分固執(zhí)與自負(fù)的帝王自然不會允許自己的權(quán)力有絲毫剝奪。他已經(jīng)老了,聽不得太多激烈的反對意見,陳有攸對此成竹在胸。那人得過他的恩惠,也向他許諾了來自草原的諸多奇珍異寶,他們的“交情”雖不太好聽,到底是真實存在著。至于其他,什么文人之責(zé)任在于治國平天下,什么捐軀赴國難……陳有攸壓根不在乎,他打心眼里知道自己是個小人,做不得亂世的賢臣。思及此,他的腳步驀然輕快了。再往前走過一條橋,出了西華門,就有他的車駕等著,今日便能平穩(wěn)渡過。就在他越發(fā)爽快之時,身后一個年輕的聲音叫住了他:“陳相,留步。”陳有攸不慌不忙地轉(zhuǎn)過身,揖禮道:“六殿下?!?/br>他抬起頭,正好奇這近乎于遭遇了多年冷落的皇子有何見教時,卻看見他旁邊站了個人,登時臉色一變,腳卻跟粘在了地上似的挪不動。蕭啟琛似笑非笑,和平日沒什么兩樣,他旁邊的人一身黑衣,面無表情。“我同柳大人有事想請教陳相?!笔拞㈣】吞椎溃钦Z氣聽上去仿佛要問他春日的金陵何處適合游玩賞花。陳有攸拿不準(zhǔn)他想做什么,連忙擠出了一個笑:“殿下有何見教?”蕭啟琛的手從寬大袍袖中抽出,像是攢著什么紙張,他好整以暇:“前些日子我從柳大人那兒得來了這些書信,內(nèi)容看不太懂,聽說陳相明白回紇人的文字,特地來問問您——這上面寫的都是些什么?”自他拿出幾張邊緣殘留著燃燒印記的信箋開始,陳有攸沒來由地開始心慌。待到蕭啟琛說完,他汗如雨下,甚至來不及解釋,本能地扭頭就要跑。一陣涼風(fēng)刮過,金黃陽光落在腳邊,拉出漫長陰影。陳有攸的肩膀被死死按住,柳文鳶那棺材板一樣平直的嗓音就響在了他耳畔:“陳相,在下平日不輕易出手,這是陛下的意思,還望您多配合,免得遭罪?!?/br>作者有話要說: QAQ請假條:因為畢業(yè)旅行的緣故,10-18號暫時停更,如果行程有變會及時在晉江評論區(qū)說明。非常抱歉卡在了這里,我對自己還是過于高估了……囧,給各位讀者老爺們鞠躬了,非常非常不好意思!第55章抉擇待到蘇晏以三千輕騎拿下涿郡時,來自金陵的一封密信悄無聲息地傳入了位于范陽的軍帳中。送信的人摘下兜帽,露出張眉目寡淡的臉,卻是沈成君認(rèn)識的。“天佑大人?”沈成君偶然在上林苑見過此人,知道他是蕭啟琛身邊的暗衛(wèi),稱呼時不免也尊敬起來。起先蘇晏交代了蕭啟琛一些事,現(xiàn)在天佑貿(mào)然前來,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得以解決。沈成君遣散了軍帳的守衛(wèi),親自給他倒了杯水。天佑咕嘟幾口喝了個干凈,一板一眼道:“殿下托卑職將此信帶給大將軍,說是關(guān)乎朝堂變故的。還要卑職轉(zhuǎn)達(dá)一句話?!?/br>沈成君把那密信放在桌案上,順口問道:“什么話?”他等了半晌沒聽來回答,狐疑地抬頭時,見天佑憋紅了一張臉,好似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不解風(fēng)情的沈成君將軍見狀,靈光一閃,立刻笑開:“啊,那什么……大帥還未曾凱旋而歸,我……你待他回來再轉(zhuǎn)告吧?!?/br>天佑如蒙大赦,拼命點頭,然后松了一口氣。要緊的事都寫在信中,蕭啟琛還能轉(zhuǎn)達(dá)什么話?退一萬步講,就算天佑有那個臉說出來,沈成君他都嫌污耳朵懶得聽。哪知等了許久,卻等來蘇晏要大軍拔營的命令——此人已經(jīng)擺平了涿郡外的蠻子,把他們趕到了黃河對岸,恰逢河面冰消,霎時間突厥兵在河里淹死了一些,又凍死了一些,暫時不太敢沖過來決一死戰(zhàn)了。“反正我是不信冰化得這么巧?!鄙虺删T在馬上,嘟囔了一句。張理呵呵笑道:“大帥料事如神……呃,人定勝天?!?/br>在沈成君一臉“你們有事瞞我”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