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脫得只剩下一層貼身的里衣，而葉逐塵自己更是不客氣，干脆脫得光溜溜的，兩個人交纏抱成一團(tuán)，隔著一層里衣相互貼著，所有的衣物罩在外面，連大氅也不用來鋪地了，全當(dāng)最后一層屏障，這才抵御了洞xue中的苦寒。

“你——”周楚澤畢竟是名門世家的出身，禮教還刻在腦子里，羞得兩耳發(fā)紅。

“沒辦法，太冷了，再說師弟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往我身上靠，我才……”

周楚澤低呵：“你閉嘴！”

葉逐塵揚(yáng)起笑容乖乖投降，裸著身子，開始自顧自給手臂換藥，“我的傷好的差不對多了，等下出去給你弄點(diǎn)吃的，還有很多東西要準(zhǔn)備，你接著瞇一會兒，師兄我很快回來?！?/br>
周楚澤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看了眼葉逐塵左臂的傷，見拆了紗布之后，傷口竟是一夜長出了粉嫩的新rou，而且還平整了不少，倒是稍稍放心了。轉(zhuǎn)而一想，也是，乍一看走火入魔的療傷心法是應(yīng)該神奇的，他謫谷出身的人，治個小傷哪在話下？

而這邊葉逐塵想了一晚上的心事，眼下見周楚澤關(guān)心自己，一清早起來周身緩和，并且重新對他說話了，心情大好，琢磨著，這次一定要治好師弟那病弱的身子骨。

第41章踏波行（七）

治療周期足有七天，兩人一到就被三只雪豹來了一個下馬威，接下來自然不敢大意。

葉逐塵出洞轉(zhuǎn)悠一圈，抓了只兔子，用匕首開膛破肚了，再拿冰水洗干凈，就又回到洞中，一路上撿了點(diǎn)木柴，生了火，扔給周楚澤烤。

緊接著他便開始收拾昨日的殘局，將三只雪豹拖出洞口，一臉平靜地剝了獸皮，洗凈之后往洞口上方凸起的巖石上一掛，又在洞口邊上生了一堆火，烘烤雪豹皮。

等到周楚澤的兔子烤熟了，葉逐塵的三張獸皮也已經(jīng)干得差不多了。再從包袱里找出了一瓶凝神用的百花露出來，往獸皮上灑了點(diǎn)，除去腥味，一張用來鋪床，兩張用來取暖。

兩人分食完了兔rou，周楚澤負(fù)責(zé)休息，葉逐塵就又出去干活。

跑了一趟山下，取了謫谷中人放在山腳的大包行李，里面放著一些日常用品，順便沿途撿了不少耐燒的柴火，折騰了一個時辰，運(yùn)回山洞，為接下來的生活做好了基礎(chǔ)保障。

擔(dān)心洞口撒的藥粉不夠猛，葉逐塵又設(shè)計了一些簡單的機(jī)關(guān)，擺放在洞口外。弄完之后，就勤勤懇懇地去采藥，摘了雪蓮靈芝，捉了冰蟾，又捕了一條呆呆傻傻的云緞蛇。

他在野外生存的能力極強(qiáng)，但凡有利，也不管惡不惡心，做起來面不改色。周楚澤算是開了眼界，葉逐塵抓著冰蟾用銅鑷子就開始刮蟾酥，刮完蟾酥之后冰蟾算是被折騰死了，又開始欺負(fù)云緞蛇，取蛇膽，放入藥碾中研磨，與蟾酥混在一起，加熱，取幾味山腳下拿的草藥，二次加熱，制成藥丸。

這些流程周楚澤在書上都看過，卻沒想到葉逐塵在如此簡陋的環(huán)境下也可以隨手做出。

“差不多了?！比~逐塵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今晚開始閉關(guān)，這里太冷，你一直耗著也不好。”

周楚澤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折騰到此時已是日落黃昏，霞光照在高山洞口，絢麗動人。

葉逐塵伸了個懶腰，提議：“出外面走走？”

周楚澤在山洞里呆了一天，悶得很，想了想，說：“好?！?/br>
落軸山脈已是天塹，而無名峰在周圍群山之中，卻也足以俯視眾山。兩人站立峰巔，目之所及，云海浩淼，被夕陽照出深深淺淺的顏色，金燦一片，真正的山河壯麗。

葉逐塵一指西方：“距此不到兩百里，便是程越駐扎之地?！?/br>
“他終究沒當(dāng)成皇帝?！敝艹傻?。

“他雖然不是皇帝，但如今手中卻有二十萬的兵馬，從來都是有了兵馬，才有皇位?！?/br>
周楚澤難得聽他好好說對手，笑了笑，問：“他是你的對手？”

“怎么不是？說實話，他還是我所有的對手之中，最讓我看不透的一個?！比~逐塵輕描淡寫道，“皇帝若是晚死三個月，他現(xiàn)在絕不會落得如此狼狽?！?/br>
“狼狽？”

“二十萬兵馬，內(nèi)外受敵，又哪里夠?qū)崿F(xiàn)他的宏圖偉業(yè)？”葉逐塵談笑間，又是一番指點(diǎn)江山：“就在那片云海盡頭，我離開的時候，瑰城已經(jīng)被包圍了足足半月。要是瑰城一破，兩國的大戰(zhàn)就要徹底開始了，到時程越分身無術(shù)，能依靠的，恐怕也就陳王給他的二十萬兵馬?！?/br>
瑰城是異族與漢人貿(mào)易往來的重鎮(zhèn)，易守難攻，從來是攻克落軸山的第一道難關(guān)。

周楚澤不由問：“攻得下？”

“未必。”

“為何？”

大好山河映入眼中，葉逐塵說得一臉淡然：“第一，可汗未必想要撕破與大成的最后一層窗戶紙；至于第二點(diǎn)嘛……軍中無帥，怎敢輕易舉兵中原？”

天下盡在掌握。

周楚澤幾乎是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異族的統(tǒng)帥……是你?！?/br>
葉逐塵嗯了一聲：“是我?！?/br>
周楚澤皺眉：“異教教主還可以成為全軍統(tǒng)帥？”

葉逐塵無辜地眨眼：“你不知道異族里面武功最高的往往就是王室的人嗎？我父親是異教的前教主，也是可汗的親弟弟，算個王爺吧……再說我武功天下第一，掛帥難道還不在情理之中？”

“……”葉逐塵倒也不是喜歡口出狂言的人，這句武功天下第一說得理直氣壯，簡直讓周楚澤無從辯駁，只能道：“師兄厲害，是我礙著你領(lǐng)兵打仗了?！痹挸隹冢闹杏置偷匾惑@，“你說過，也許有一日我叔父會再掛帥？”

“要是命運(yùn)弄人，非要你我過不去，是有這個可能?！比~逐塵隨意笑了笑，只道，“轉(zhuǎn)涼了，走吧?！?/br>
命運(yùn)弄人。

周楚澤站立原地，須臾，才緩緩抬步跟上。

※

山洞盡頭，有一塊平整的黑色巖石，一看便知是曾被人細(xì)細(xì)打磨過，正是當(dāng)年謫谷先祖苦留在洞中的石床。兩人都沒有舉火把，求的便是一個冷，舉了火把還有什么意義？

“準(zhǔn)備好了？”葉逐塵問。

周楚澤凍得夠嗆，點(diǎn)頭，接過他手中拇指大小的瓷瓶，就要將里面僅有的一顆藥丸吞咽了下去。

葉逐塵忽然伸手握住周楚澤的手指，“她跟你說過，這個法子的風(fēng)險很高?！?/br>
“我知道?！?/br>
“你倒是相信我，不怕我又騙你？也不怕我串通我娘親，給你吃稀奇古怪的藥？”